第51章 密信揭秘，父心难测（2/2）

然而，当他拿起最后一页，也是折叠得最为小心、纸张质地似乎也最好的那一页时，

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停滞了一瞬。

这一页上的字迹，似乎与前面略有不同，少了几分记录公事的冷峻，多了几分私下感慨的随意。

这更像是杨素写给自己看的，或者留给某个特定继承者的……私密笔记。

开篇依旧是关于朝局的分析，但笔锋很快转向了对当今天子——杨广的评判。

“……上（指杨广）聪颖果决，雄才大略，然性多猜忌，刻薄寡恩。顺之者未必昌，逆之者必然亡。

伴君如伴虎，切记，切记。”

看到这里，杨昭并不意外，杨广的性格缺陷，世人皆知。

但接下来的内容，却让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脊背窜起一股寒意。

“……尤忌者，储君也。”

杨素的笔迹在这里似乎顿了顿，墨迹稍显凝滞，“上尝于密室与仆言及太子，谓：‘昭儿仁孝，然过于仁弱，恐非守成之主，尤忧其寿数，似非长命之相。’言罢，默然良久。”

杨昭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仁弱……短命……这与他之前“病秧子”的人设何其吻合！原来在杨广心中，自己曾经是这样的不堪！

但杨素接下来的记录，才是真正的惊雷：

“后，上又言：‘然，江山社稷，非猛药不可治沉疴。需一继承者，能类朕之魄力，行朕未竟之事，扫除积弊，震慑群小。’仆问：‘陛下以为，太子可类陛下否？’上目视远方，神色莫辨，答曰：‘类我者方能守国。然，类我之度……深不可测，过之，则恐成跋扈；不及，则为庸碌。其中分寸，难以拿捏。且观之，且验之。’”

“类我者方能守国。然，类我之度……深不可测。”

这短短一句话，如同冰锥，刺穿了杨昭之前对父子关系所有或明或暗的揣测！

杨广对他的态度，根本不是一个父亲对儿子单纯的喜爱或厌恶，也不是简单的猜忌或信任。

而是一种极其复杂、极其冷酷的……帝王对继承人的审视与“培养”！

杨广需要的是一个像他一样有魄力、能干事、能替他完成那些他想做却可能背负骂名之事的继承人。

但他又极度恐惧这个继承人“太像”自己，以至于威胁到自己的权位，或者因为“不像”而无法守住江山。

所以，他对自己这个太子，是在“且观之，且验之”！是在不断地设置难题，不断地施加压力，不断地在“仁弱”与“魄力”之间寻找那个危险的平衡点！

他欣赏自己近期的“能干”，但也必然警惕着自己日益增长的声望和势力！

自己之前所有的“扮猪吃虎”，所有的“隐忍布局”，在杨广那双深邃难测的眼中，或许都只是他“考验”的一部分！

他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实验者，冷眼看着自己这个「样本」在名为朝堂的试管中挣扎、反应，以判断其是否「合格」！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杨昭的脚底直冲天灵盖。他以为自己是在和宇文述、和门阀斗争，是在利用信息差和系统猥琐发育。却不知，自己始终处在皇帝父亲那庞大而无形的阴影笼罩之下，如同提线木偶，每一步都可能在他的默许、纵容甚至推动之下！

那所谓的“养寇自重”之策，杨广是真的被蒙在鼓里，还是……乐见其成，借此磨砺自己这把“刀”？

杨昭原本以为自己是隐藏在幕后的棋手，与门阀、与潜在对手对弈。

此刻才惊觉，自己或许始终都在另一张更大的棋盘上，而执棋者，正是他那看似沉迷享乐、实则心思深沉如海的父皇！

杨广对他的态度，绝非简单的父子亲情或君臣猜忌，而是一种基于帝国未来、掺杂着期待、利用、考验与极度防范的复杂计算。

他既是杨广选定的继承人，也是杨广精心设计、不断观察调试的“作品”，更是一个随时可能因为“类我过度”或“不及”而被废弃的……危险品。

密室中，烛火噼啪作响。

杨昭缓缓将那张素笺折好，放回铜匣，合上盖子。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仿佛有风暴在酝酿。

前路，似乎更加清晰，却也更加……凶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