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荒原意外与初次交易冲突(1/2)
灰色的天幕低垂着,仿佛一块被无形巨手压弯、随时会崩裂坠落的巨大铅板,沉沉地笼罩着无边无际的荒原。风是这里唯一永恒的存在,它卷起细碎如刀锋的沙砾和刺骨的尘灰,带着一种令人齿冷的尖锐呼啸,狠狠刮过周琛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他下意识地裹紧身上那件早已辨不出原色的破旧风衣,粗粝的布料摩擦着脖颈,带来一点聊胜于无的慰藉。背上那个磨损严重的帆布背包里,一件东西正隔着厚实的帆布,隐隐透出微弱却异常执拗的幽蓝光芒,如同冰冷深海中的萤火,一下,又一下,稳定地搏动——位面罗盘。它像一颗植入他命运的冰冷心脏,每一次微光闪烁,都无声地提醒着他:踏错一步,便是深渊。
脚下是死寂的广袤荒原。目光所及,只有令人绝望的灰。灰蒙蒙的天空,灰蒙蒙的大地,灰蒙蒙的残骸。扭曲断裂的车辆骨架如同巨兽腐朽的骨骸,半埋在同样灰暗的冻土之中,间或露出尖锐狰狞的棱角。被风蚀得千疮百孔的混凝土碎块散落各处。每一步落下,都必须极其谨慎,脚下的冻土看似坚实,却布满了无数肉眼难辨的龟裂缝隙,像大地无声张开的贪婪嘴巴。更危险的是那些被尘土半掩的金属残骸碎片,其锋利的边缘足以轻易割裂最坚韧的靴底,刺穿脚掌。每一次落脚,都伴随着脚下尘土“噗”地一声飞扬,在死寂中制造出令人心悸的噪音。在这片末世废土上,任何不必要的声音,都可能是敲响自己丧钟的序曲。
周琛停下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混杂着尘土、铁锈和某种难以名状衰败气息的冰冷空气,肺部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他抬眼,望向地平线上那片轮廓模糊、如同巨兽匍匐的阴影——废弃工厂群。风中除了单调的呜咽,似乎还夹杂着极其细微、若有若无的金属摩擦声,像是生锈的齿轮在垂死挣扎。他伸手探入背包,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的金属圆盘。将它小心地取出托在掌心,三道纤细的幽蓝色荧光刻度线,正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姿态,在盘面上无声地旋转、校准,最终稳稳地指向那片阴森的工厂群深处。那光芒冰冷而恒定,如同宇宙深处的凝视。周琛的眉头拧紧,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罗盘边缘冰冷的金属刻痕。水源?食物?亦或是……通向某个未知位面的裂口?抑或仅仅是……死亡本身?罗盘只指示方向,从不许诺生机。
踏入工厂群的范围,空气骤然变得更加滞重粘稠。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气味猛地钻进鼻腔——浓烈的、带着甜腥气的腐肉恶臭,混杂着刺鼻的化学溶剂挥发后的余味,还有金属氧化后的铁锈腥气。这令人作呕的气息,顺着破碎厂房的每一个缝隙,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肺腑深处,像无数细小的针在扎刺。周琛立刻矮下身,动作迅捷如狸猫,背脊紧贴着一面布满龟裂纹路、曾经刷着斑驳绿漆的冰冷水泥墙。他屏住呼吸,调动起全身的感官,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细微的扰动——脚下碎石被风吹动的窸窣滚动,远处风穿过巨大空洞时发出的呜咽,以及……一种极其微弱、几乎被风声掩盖的、湿漉漉的鼻息和利爪刮擦地面的声音。他的身体瞬间绷紧,每一块肌肉都进入了蓄势待发的状态。
“呜——嗷!”
一声凄厉得足以撕裂耳膜的低吼毫无征兆地炸响,彻底撕碎了废墟间虚假的宁静!
数道灰蓝色的影子,如同被强弩射出的毒箭,从堆积如山的废弃集装箱和倒塌的机器残骸构成的浓重阴影里爆射而出!那是几只完全异化的犬形生物。它们的身体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毫无生气的灰蓝色,肌肉萎缩得紧贴在嶙峋的骨架上,使得整个躯干呈现出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瘦长和僵硬感。唯有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疯狂而饥渴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猩红光芒。它们张开的巨吻中,参差交错的牙齿闪烁着合金般冰冷的寒光,尖端异常锐利,周琛毫不怀疑它们能轻易咬断粗壮的钢筋。它们四肢着地,以一种完全违背生物力学的、如同提线木偶般的诡异姿态高速扑来,爪尖刮擦着水泥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刺啦”声,瞬间拉近了距离。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血液冲上头顶,耳边全是自己血液奔涌的轰鸣。周琛没有丝毫犹豫,身体猛地向侧面扑倒,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墙面上,借着反作用力顺势一滚,蜷缩进一个由半截倒塌的巨大金属储料罐和墙体形成的狭窄三角区域。金属罐体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风衣传来。他迅速从腰间一个自制的皮质工具袋里抽出几块边缘磨得异常锋利的金属碎片——那是他从一辆废弃装甲车上费力切割下来的,是他最后的防线。
它们比上次在七号隔离区边缘遭遇的那群更迅捷,更……邪恶!周琛的喉结艰难地上下滑动了一下,压下喉咙深处涌起的腥甜。不能再耗下去,狭小的空间对敏捷的它们更有利!
他背靠着冰冷的金属罐壁,右手紧握一块最长的金属碎片,如同握着一把短匕,左手则快速地从工具袋里又摸出三块更小的、棱角分明的碎片。他强迫自己急促的呼吸稍稍平复,侧耳倾听着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利爪刮擦声和压抑的、充满攻击性的低吼在三角区域外徘徊。就是现在!
周琛猛地吸气,左手积蓄力量,以投掷飞镖的手法,将三块小碎片朝着三角区域斜对面的、一堆摇摇欲坠的废弃轿车残骸狠狠甩出!
“叮!当啷!哐——!”
金属碎片精准地撞击在扭曲的车门、破碎的挡风玻璃框和裸露的生锈引擎盖上,发出清脆而响亮的撞击声,在死寂的废墟中回荡得格外刺耳。
如同按下了某种狂暴的开关!
徘徊在三角区域外的灰蓝身影骤然发出一阵更加狂躁的咆哮,那猩红的复眼中似乎只剩下那堆发出挑衅声响的废铁。它们不再犹豫,放弃了周琛这个暂时难啃的目标,化作几道灰色的疾风,挟着腥臭的风压,悍不畏死地猛冲向那堆废车!
“轰隆!咔嚓!哐——!”
巨大的撞击声、金属被撕裂的刺耳尖啸、以及某种硬物(或许是骨骼)瞬间碎裂的沉闷爆响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恐怖的声浪,狠狠撞击着周琛的鼓膜,震得他整个颅腔都在嗡鸣,眼前甚至出现了短暂的黑视。他能想象出那些疯狂生物撞断肋骨、刺穿皮肉的惨烈景象。这陷阱残忍而有效。
趁着这短暂的混乱,周琛像一道贴着地面疾掠的阴影,从三角区域的另一侧缺口猛地窜出,没有丝毫停留,一头扎进了废弃工厂巨大、幽深、如同怪兽咽喉般的主厂房入口。身后,废车堆方向传来更加暴怒、混合着痛苦和疯狂意味的嘶吼,但它们暂时被纠缠住了。
厂房内部的光线骤然昏暗下来,只有高处破碎的天窗和墙壁巨大的裂缝透进些许惨淡的天光,勾勒出无数扭曲庞大的黑影。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灰尘和霉菌的气息,混杂着机油和铁锈的陈腐味道。巨大的、锈蚀斑驳的管道如同垂死的巨蟒,从高高的穹顶扭曲垂落,有些已经断裂,露出狰狞的裂口。倒塌的混凝土梁柱横七竖八地倒在布满油污和瓦砾的地面上。各种大小不一、形状怪异的机械零件散落得到处都是,像一场钢铁的死亡盛宴。头顶上方,不时传来令人心惊胆战的细微“嘎吱”声,仿佛随时会有沉重的顶棚或巨大的机器残骸轰然砸落。
周琛背靠着一根相对稳固的粗大立柱,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肺部火辣辣的疼痛。他摸索着从背包侧袋掏出打火石和一小截用特殊油脂浸泡过的引火木棒。嚓!嚓!火星迸溅,一点微弱的橘黄色火苗艰难地燃起,驱散了他身周小范围的浓稠黑暗。跳跃的火光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布满污渍的墙壁上,扭曲晃动,如同一个不安的幽灵。就在这摇曳的光影中,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立柱另一侧的墙壁上,似乎覆盖着大片大片暗红色的、早已干涸的涂抹痕迹。
他将火棒稍稍凑近。那并非天然的污渍,而是人为绘制的符号!粗犷、原始、充满了警告意味的几何线条和扭曲的象形图案交织在一起,覆盖了大片墙面。一些图案描绘着扭曲的人形被巨大的、多足的阴影吞噬;另一些则是交错的锋利线条,像是陷阱或屏障;还有一些则是意义不明的螺旋和眼睛。符号的颜料似乎是某种混合了铁锈和干涸血液的暗红浆料,在火光下透出一种不祥的质感。这绝非早期流浪者无意义的涂鸦,更像是一份用恐惧和鲜血书写的警示牌——此地极度危险,有未知的恐怖存在!
火光在周琛深褐色的瞳孔里跳跃,映照出那墙壁上狰狞的符号,也映照出他眼底深处瞬间掠过的巨大波澜。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紊乱地撞击着,每一次搏动都像是在擂响一面蒙着湿布的鼓,沉闷而压抑。冰冷的汗水沿着额角滑下,流进脖颈的衣领里,带来一阵战栗。就在这死寂的厂房,面对这无声的警告,记忆的闸门却被这极致的压力猛地冲开了一道缝隙。
不是荒原的风沙,不是变异兽的腥臭,一股浓郁得近乎奢侈的咖啡香气毫无征兆地弥漫开来。眼前不再是布满油污和死亡符号的冰冷墙壁,瞬间切换成一片柔和的光晕。洁净的落地窗外是喧嚣繁华的城市森林,车流如织。耳边响起的,是键盘清脆的敲击声,隔壁工位老张那标志性的、带着点口音的洪亮笑声穿透隔板:“小周!方案过了!今晚‘老地方’,我请!啤酒管够!”那笑声爽朗,带着尘埃落定的轻松和纯粹的喜悦,像一道温暖的阳光,穿透了此刻厚重的阴霾。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电脑屏幕上那个刚刚被甲方通过的复杂三维设计图,每一个流畅的线条都闪烁着成就感的光泽。
画面骤然碎裂,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玻璃。尖锐刺耳的警报声撕裂了咖啡的余香和同事的笑语,红光疯狂旋转闪烁,将整个办公室涂抹成一片惊心动魄的血色!尖叫声、推搡声、桌椅翻倒的巨响瞬间充斥耳膜。人潮像受惊的蚁群,惊恐万状地涌向安全通道。他被裹挟其中,身不由己地向前冲。混乱中,一只冰凉的手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他惊愕回头,对上的是前台小林那张总是带着羞涩笑容的脸,此刻却写满了无法形容的、混合着绝望与某种诡异狂热的扭曲表情。“来不及了!走这边!”她的声音尖锐得变调,力气大得不像人类,不由分说地将他拽向一条平时锁闭、堆满杂物的废弃消防通道……
“唔!”周琛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剧烈的疼痛和口腔里弥漫开的血腥味瞬间将他从那可怕的闪回中狠狠拽了回来。眼前的火光依旧微弱地跳跃着,映照着墙上那些狰狞的符号。肺部重新灌满了厂房里那混合着铁锈、霉菌和死亡气息的冰冷空气。他大口喘息,背脊的冷汗已经浸透了内层的衣物,紧贴在皮肤上,一片冰凉。
他缓缓地、极其谨慎地抬起手,用指腹用力按压着剧烈跳动的太阳穴。指甲在粗糙的皮肤上留下浅浅的白痕。生存……在这片被诅咒的废土之上,绝不仅仅是跑得更快、武器更锋利就能赢得的游戏。它是一场永无止境的、在刀尖上跳动的残酷芭蕾,考验着每一根神经的韧性,每一次判断的精准,每一个瞬间的策略选择。稍有不慎,粉身碎骨。小林最后那张扭曲的脸和消防通道深处未知的黑暗,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带来一阵窒息般的寒意。那不仅仅是灾难,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开端?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令人不安的联想。
就在这心神激荡、警惕稍有松懈的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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