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接管云州,百姓欢呼(1/2)
腊月二十九,除夕前日。
铅灰色云层终于撕开一道窄缝,稀薄的冬阳如碎银般洒落在积雪覆盖的青瓦上,映得泥泞未消的街巷泛着冷光。可这微弱的暖意,终究驱不散弥漫在云州城的疑虑 —— 昨日圣旨下达、李贽被押解离城的消息,像一盆冷水浇熄了百姓们短暂炽热的欢腾,只余下袅袅青烟般的失望与茫然,在街头巷尾悄悄蔓延。
“回京城?这一去,还能治罪吗?京里官官相护,说不定转头就放了!”“苏青天只是暂管,能管多久?李贽的爪牙还在暗处,他能斗得过吗?”“年关难过啊,粮价又涨了三成,家里米缸见了底,孩子冻得直哭……”“朝廷到底管不管我们死活?”
窃窃私语混着寒风穿过半掩的店门,人们脸上的喜色早已褪去,重新被生计的愁苦和对未来的不确定所覆盖。州衙大门紧闭,里面隐约传来搬动箱笼、文书交接的声响,更添几分人心浮动。许多商铺依旧半掩着门,掌柜的探着脑袋观望风色,连寻常最热闹的年货街,也显得萧条冷清。整个云州城,仿佛一个久病初愈却得知可能复发的病人,沉浸在压抑的静默中。
驿馆内,苏文渊几乎一夜未眠。书案上堆满了从州衙紧急调来的各类卷宗:户籍黄册纸张泛黄发脆,许多关键页码被硬生生撕去;田亩鱼鳞图册数字前后矛盾,像一张被揉烂又勉强展开的废纸;历年赋税记录模糊不清,明显有篡改痕迹;仓廪库存、刑名案卷、边防文书更是杂乱无章,真假难辨。仅仅是初步整理,就让人头皮发麻。他带来的几名亲随文吏,加上临时从州衙挑选的几个还算老实、未被李贽案直接牵连的低级书办,忙得焦头烂额,进展缓慢。
更棘手的是人心。李贽虽去,其二十年经营留下的党羽网络盘根错节。州丞周焕、通判等核心党羽虽已被停职隔离,但下面各房胥吏、三班衙役、乃至城外各乡的里正、粮长,有多少是李贽的人?有多少会阳奉阴违?有多少在暗中转移财产、销毁证据、串联对抗?苏文渊手头除了二十几名从京城带来的护卫和部分还算听命的城防营兵卒,几乎无人可用。而边军系统,虽有圣旨令其 “协理”,但终究是客军,边军都指挥使秦岳态度暧昧,只承诺维持城防治安,对具体政务并不愿过多插手。
“老爷,这样下去不行。” 苏安端上一碗早已凉透的参茶,忧心忡忡,“政务千头万绪,积弊如山,单靠我们这几个人,纵有三头六臂也难以理清。底下胥吏人心惶惶,办事拖拉推诿,许多政令根本出不了这驿馆。城外六个乡的里正,今日该来述职核对的,只来了两个。粮仓的管事不仅推说钥匙被李贽带走,还煽动仓夫集体请假,说‘没了李大人,这仓粮谁也动不得’!”
苏文渊揉着刺痛的太阳穴,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他擅长查案,擅长在纷繁线索中抓住关键,一击致命。但治理一方,尤其是云州这样一个烂摊子,需要的是耐心、细致,以及大量熟悉地方情弊、能踏实做事的人手。而这些,恰恰是他最缺乏的。
难道真要向朝廷请求增派官员?且不说朝廷现在是否能立刻派来合适且可靠的人,即便派来,等他们熟悉情况、上手理事,恐怕已是数月之后。云州等不起。百姓等不起。年关将近,雪灾未消,若不能尽快稳定局面,发放赈济,整肃秩序,只怕民变将生,局面彻底失控。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驿馆外传来通传声:“大人,七皇子殿下遣人求见。”
苏文渊精神微振:“请。”
来人是王府的一名中年管事,衣着朴素,举止得体,恭敬地呈上一封拜帖和一份礼单。拜帖言辞恳切,言明 “闻苏大人暂摄州事,夙夜辛劳,特备些许米粮、药材、炭薪等物,略表心意,以助大人安顿公务,赈济灾民”,并言 “若大人不弃,王府愿效微劳,听候差遣”。
礼单上的东西很实在:精米五十石,粗粮一百石,各类御寒药材一车,上好木柴百担,还有一批冻伤膏、止血散等常见药物。这些物资,对于目前捉襟见肘、州衙仓廪不明的苏文渊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更让苏文渊心中一动的是那句 “听候差遣”。萧辰这是什么意思?示好?拉拢?还是真心想协助稳定云州?
他沉吟片刻,对管事道:“请回复七殿下,殿下厚意,本官心领。物资紧缺,确解燃眉之急,本官代云州百姓谢过殿下。至于‘差遣’之言,本官愧不敢当。然云州乃殿下封地,殿下关切地方,亦是应有之义。若殿下有安民良策,或可荐举可靠人手协助政务,本官自当斟酌。”
他没有完全拒绝,也没有立刻接受,留下了回旋余地。
管事恭敬应下,告退而去。
物资很快送达驿馆,粮车、药车、炭车一字排开,驿馆外的百姓远远望见,忍不住围拢过来,眼神里满是渴望与不敢置信。苏文渊立刻命人清点接收,心中稍定。至少,短时间内赈济部分最困难百姓的粮食和过冬物资有了着落。
他正思考着如何利用这批物资打开局面,驿馆外又是一阵喧哗。片刻后,苏安快步进来,神色有些古怪:“老爷,王府…… 又派人来了。这次来了好几十人,还…… 还押着几个人。”
“什么?” 苏文渊一怔,起身走到窗前。
只见驿馆前院,站着数十名身着统一深灰色劲装、腰佩制式腰刀、队列整齐、神色肃穆的精壮汉子。为首之人正是楚瑶,她腰佩玄铁刀,身姿挺拔如松,身后锐士队列整齐,脚步声踏在积雪上铿锵有力。楚瑶身旁还跟着一位气质清冷、面容绝美的白衣女子(沈凝华),她素手捧着账册,眉目清冷却难掩利落,身后文书皆怀揣算盘笔墨,神情肃穆。而两人身侧,还站着五个被捆缚着、垂头丧气的男子。
楚瑶上前一步,对着闻声出来的苏文渊抱拳行礼,声音干脆利落:“苏大人!奉七殿下令,龙牙军锐士营第一队五十人,前来听候大人调遣,协助维持城中治安,弹压不法,护卫大人及州衙要地安全!”
她指了指身后那些精悍的汉子:“这些弟兄,皆经严格训练,通晓队列,熟稔律令,可充作临时衙役、巡街兵卒。殿下有言,一切听从大人安排,若有违令滋事者,大人可军法从事!”
她又指向那几个被捆缚的人:“此五人,乃李贽外甥庄园的护院头目及管事。经王府查实,李贽被押走后,其城外几处庄园、别业,有人试图转移藏匿财物、田契,销毁账目。这五人正是主谋,现已擒获,并起获部分赃物、账册、地契,一并移交大人发落!”
沈凝华也上前一步,盈盈一礼,声音清越:“苏大人,妾身沈凝华,略通文墨算学。殿下知大人初掌州务,文书繁杂,人手不足,特命妾身携王府账房、文书共八人前来,听候大人差遣,协助整理卷宗、核算账目、誊录文书。妾身等对云州本地情形,也略知一二,或可稍解大人之困。”
苏文渊愣住了。
他没想到萧辰的动作如此之快,如此之实!送物资是解燃眉之急,送人手(而且是训练有素、纪律严明的护卫和通晓文墨的帮手)是解根本之困,甚至主动出手擒拿试图转移财产的李贽余党,送上罪证!
这哪里是简单的 “协助”?这分明是几乎将王府部分核心力量直接交到了他手上,并且以实际行动表明,萧辰不仅不会趁乱生事,反而会全力支持他稳定云州!
这份魄力,这份诚意,让苏文渊心中震动。他看向楚瑶身后那些眼神锐利、站姿挺拔的 “龙牙军” 锐士,又看看沈凝华身后那几个看起来精明干练的文书账房,再看向那几个面如死灰的李贽余党…… 他知道,自己无法拒绝。
云州现在最缺的,就是能够有效执行命令的武力和能够处理具体事务的文吏。而萧辰,恰到好处地送来了这两样东西。更重要的是,这些人是萧辰的人,在目前云州官场人心惶惶、李贽余党未清的情况下,他们相对 “干净”,也更容易控制。
当然,风险也存在。这意味着他苏文渊在一定程度上,需要倚重甚至借重萧辰的力量。这可能会引来朝中非议,说他与藩王勾结。但…… 眼下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吗?难道要坐视云州陷入混乱,辜负圣上 “权宜署理” 之托,辜负百姓殷切期望?
苏文渊不是迂腐之人。他深知变通之道。此刻,稳定云州、安顿百姓、查清积弊,才是第一要务。至于权宜之计可能带来的后续影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深吸一口气,对楚瑶和沈凝华拱手道:“七殿下深明大义,急公好义,本官感佩!诸位壮士、诸位先生前来相助,正是雪中送炭!本官…… 却之不恭了!”
他转向苏安,果断下令:“苏安,即刻安排!龙牙军诸位壮士,分作三队,一队随本官进驻州衙,接管护卫;一队交由楚姑娘统领,负责城中主要街巷昼夜巡逻,弹压宵小,维护治安;一队留守驿馆及重要仓廪。沈姑娘及诸位账房文书,即刻协助整理州衙积压卷宗,重点核校仓廪、赋税、刑名三类文书,厘清底数!”
“是!” 众人齐声应诺,声震屋瓦。
有了这支生力军的加入,原本凝滞的局面瞬间被打破。
楚瑶雷厉风行,带着三十名龙牙军锐士,配合部分城防营兵卒,立刻展开全城巡逻。他们军容整肃,执法严明,对趁机偷盗抢劫、哄抬物价、散播谣言的不法之徒,毫不手软,当场擒拿。南街张二麻子趁乱撬门偷盗,被当场按倒在地;粮商王老三囤积居奇,将米价抬至平日三倍,龙牙军直接封了他的粮铺,将存粮充公赈济。几日来因李贽倒台而有些蠢蠢欲动的城狐社鼠,顿时被这股凌厉的气势震慑,纷纷收敛。街面秩序迅速好转。
沈凝华则带着八名文书账房,一头扎进了州衙浩如烟海的卷宗堆中。他们效率极高,分工明确,有人负责分类,有人负责核校数字,有人负责誊录摘要,还有人专门对照从李贽余党处起获的私账、地契,查找漏洞。不过半日功夫,原本混乱不堪的卷宗便有了初步条理,几个粮仓的大致存粮数目、历年赋税征收的明显异常之处,也被初步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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