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睢阳风起（2/2）

他算准了刘成的反应——老爹虽懦弱，但也知梁国处境艰难，否则不会在听到“天下将乱”时神色微动。

他的愤怒，更多是源于对“祖制”的敬畏和对自己的不信任。

果然，刘成骂了一阵，见刘弥只是伏跪不起，气渐渐消了些。

他捡起地上的书，又翻了几页，眼神复杂。

梁国这几年有多难，他比谁都清楚。

盐铁的份额被朝廷一再削减，拿到的盐又苦又涩，铁料更是掺杂了大量砂石，打造的农具用不了三月就会崩口。

府库早就空了，去年冬天，连守卫城墙的士兵都填不饱肚子。

哪怕已经允许民营纳税，但是成效依旧不佳。

若……若这新法真能成呢？

刘成看着伏在地上的儿子，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这还是那个只会遛狗养鸟的草包世子吗？刚才那番话，条理清晰，句句切中要害，倒像是……像是换了个人。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刘弥的膝盖都麻了，才缓缓开口，声音疲惫：“你想试，可以。”

刘弥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但有三个条件。”

刘成竖起三根手指，

“第一，只许用王府私有的小作坊，不许动用官营工坊；

第二，所需人力物料，皆从你世子月例中支取，不得动用府库一分钱；

第三，此事不得外传，若走漏风声，引来朝廷诘问，我第一个斩你！”

这三个条件，几乎是断了刘弥的后路。王府私有的小作坊只有两个老工匠，世子府的月例连养活下人都勉强，更别说买物料了。

但刘弥知道，这已经是刘成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他重重叩首：“儿臣谢父王恩典！定不辱命！”

“滚吧。”

刘成挥挥手，语气疲惫，“把你那些东西看好，别让我再听到闲话。”

刘弥躬身退出书房，走出很远，才敢直起腰。

阳光洒在他身上，暖洋洋的，膝盖的麻木和额头的疼痛都成了值得的代价。

他回头看了眼巍峨的宫殿，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第一步，成了。

接下来，就是把那本《农村小型盐铁加工技术》里的知识，变成能让刘成真正信服的“神物”。

这很难——他一个历史学研究生，连炒菜都只会放油盐，更别说炼钢晒盐了。

但他别无选择。

回到偏院，王二正指挥着下人把物资搬进库房。

看到刘弥回来，连忙迎上来：“世子，王爷没为难您吧？”

刘弥摇摇头，走到装书的箱子前，翻出那本《盐铁加工技术》，拍了拍封面上的灰尘。

“王二，”他转身道，“去把王府私作坊的两个老工匠请来，就说……本世子要跟他们学打铁。”

王二愣了愣，挠挠头：“世子，您学那玩意儿干嘛？又累又脏……”

“别问那么多。”刘弥笑了笑，翻开书页，“去就是了。”

书页上的“土法炼钢”步骤清晰，配图直观，甚至连需要的煤炭比例都写得明明白白。

刘弥看着那些熟悉的汉字，仿佛看到了熊熊燃烧的熔炉。

181年的睢阳，即将升起第一缕属于“未来”的炉火。

而他这颗从2025年坠崖的“黍稷”，终于要在这片土地上，扎下第一根试探的根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