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襄阳游玩(2/2)

只听一位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衿、面容清瘦的年轻士子,带着忧国忧民的神色叹道:“……黄巾巨祸,席卷八州,好不容易方才平息,如今凉州北宫伯玉、边章之辈又勾结羌人复叛,烽烟再起!朝廷连年用兵,府库空虚,百姓疲敝,唉,我大汉真是多事之秋,前途堪忧啊!”

他身旁一位年纪稍长、约莫三十许的士子摇了摇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压低了些声音,带着几分洞悉世情的无奈说:“俊达兄,何止是多事之秋?依我看,症结不在外,而在内!我听闻,雒阳城中,宦官张让、赵忠等人依旧弄权于内,蒙蔽圣听;而外朝士人,亦不乏结党营私、互相倾轧之徒。更堪忧者,各地州牧、刺史,借平乱之名,广募兵勇,其拥兵自重之心恐怕已显。这凉州叛乱,看似边患,依我看来,怕只是个开头啊……更大的动荡,或许还在后头!”

这话一出,同桌的几人都沉默了片刻,有人点头,有人叹息,桌上的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徐康端起小二刚斟上的粗陶酒杯,抿了一口。这乡野酒肆自酿的酒有些浑浊,入口辛辣,后劲却带着一股粮食的醇厚,别有一股粗犷的滋味。他心中暗忖:“这些士子倒也不全是只会空谈、吟风弄月的迂腐之辈,其中有人已经敏锐地看到了祸乱的根源。内忧外患交织,中央权威日益衰落,地方势力蠢蠢欲动……这煌煌大汉的天,恐怕真的要变了……”

徐康正凝神思索间,护卫首领李叔端着酒杯走了过来,在他身旁坐下,低声道:“少主,可是对这些士子的议论感兴趣?”李叔是徐家的老人,跟随徐康父亲走南闯北多年,不仅武艺高强,胆大心细,见识也远非寻常护卫可比,深得徐康信任。

徐康示意他凑近些,轻声道:“李叔,你行走的地方多,见识广,你怎么看方才他们议论的这凉州之事?”

李叔沉吟了一下,目光扫过邻桌,声音压得更低,确保只有徐康能听见:“少主,北宫伯玉、边章之辈,不过是些野心勃勃的豪帅,借着羌人长期受压的不满情绪趁势而起,看似声势浩大,实则根基不稳。关键在于朝廷如何应对。皇甫嵩将军虽是当世名将,善于用兵,但若朝廷后勤粮饷不济,或是雒阳城中又有人因嫉妒而从中掣肘、进献谗言,这战事恐怕难以速战速决。一旦迁延日久,耗费巨大,朝廷威信再次受损,各地那些本就心怀异志的豪强、州郡长官,难免会生出别样心思,到时候……恐怕就真是天下处处烽火了。”

徐康点了点头,李叔的看法与他的判断不谋而合。乱世之中,什么仁义道德都是虚的,唯有实实在在的兵权最为重要。想到此,徐康心中的念头逐渐清晰、坚定起来——必须尽早着手,更快、更有效地培植起属于自家的武装力量。光靠现在庄子里训练的那些少年,作为骨干还可以,但想要在大争之世立足还远远不够,必须多多收留青壮流民,加以严格筛选和训练,才能练出一支能在乱世中保住根基、进而图存的精锐。

这时,邻桌另一个声音带着几分醉意,语带嘲讽地插话道:“哼!文博兄在此忧心国事,慷慨激昂,然而有用吗?除非你也效仿班定远,投笔从戎,跟着皇甫将军去凉州挣份军功!说不定啊,比走那察举制、等着被人举荐孝廉的路子,爬得还快些!”

“你!……竖子不足与谋!……唉……”先前那被称为“俊达兄”的清瘦士子被这番抢白噎得脸色涨红,想要反驳,似乎又觉得与醉鬼理论徒劳,最终化作一声充满无力感的长叹,猛地将杯中酒灌下,却被呛得连连咳嗽。

徐康听到这里,心中不由一动,起了爱才之念。他对着李叔小声而清晰吩咐道:“李叔,稍后你想办法,不着痕迹地去打听一下那位被称为‘俊达兄’的士子情况。此人能见微知着,见识不凡,非人云亦云之辈,是个有真才实学的。看看他现下境况如何,若是可能,我想试试,能否请他来庄中,给我做个老师,讲授经义,参赞事务。”

李叔得了吩咐,与同桌另一名机灵的护卫同伴使了个眼色,两人并未急着上前搭讪。李叔先是像个寻常客人结账般走到柜台,与掌柜的闲话两句当地的风物,顺手多付了些酒钱,状似无意地问道:“掌柜的,生意兴隆啊。方才坐在窗边那位,穿着青衿、谈论凉州局势的相公,瞧着眼生,言谈不俗,可是本地的才俊?”

掌柜的见了额外的赏钱,脸上笑容更盛,也压低声音回道:“客官您真是好眼力。那位相公啊,是荆州江陵来的士子,姓柳,名志,字俊达。是今年开春来襄阳游学,想拜在名士门下的。才学嘛,据说是极好的,时常与人辩论,引经据典,好些人都说不过他。只是……唉,”掌柜的摇摇头,“听闻性子有些耿介,不太懂得那些钻营逢迎的门道,又是寒门出身,无人引荐推荐,至今没能拜得哪位名师,盘缠想必也耗得差不多了,故而时常在此与人清谈,换些酒水,排遣胸中块垒。”

李叔心中有了底,谢过掌柜,又与同伴在酒楼内外看似随意地转了一圈,向几个看似与柳志相熟的书生和街边熟知城内消息的小贩旁敲侧击地打听,得到的信息大抵相同。众人皆言此人才学出众,见解独到,并非夸夸其谈之辈,但为人清高,不善交际,故而有些落魄。

回到客栈下榻处,李叔将打听到的关于柳志的消息,一五一十、详尽地禀明徐康。

徐康听罢,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沉吟道:“江陵柳俊达……寒门出身,怀才不遇,囊中羞涩,却仍有心在此纵论天下,关切时局。看来是个有真才实学、有风骨、有见识,却时运不济的。”

“少爷明鉴,”李叔接口道,脸上带着一丝赞赏,“据多方打听,此人品性端方,并非招摇撞骗之徒,只是有些读书人的孤傲之气。若少爷真想请他做西席,恐怕……需效仿古人之礼,以诚心相待,方能请得动。”

徐康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志在必得的光芒:“有才之人,有些傲骨是应当的。若真是唯唯诺诺、阿谀奉承之辈,我反倒看不上。李叔,你立刻去准备一份像样的拜帖,备上四色礼物,不必过于奢华,但须显诚意。明日一早,我亲自去他落脚之处,拜访这位柳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