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檄文至（2/2）

柳志立刻回答：“信使三人，皆风尘仆仆，一人因路途劳顿，入城时几近虚脱。臣已将其安置于馆驿，派可靠之人照料，亦……严密看守，暂隔绝内外消息。”

“做得对。”徐康这才伸手，接过那沉甸甸的卷轴。指尖用力，捏碎那坚硬的赫色火漆，缓缓展开绢帛。檄文内容，他早已推演过无数次，无非是历数董卓罪状，陈述王室危逼，呼吁天下举兵。但此刻亲眼目睹这正式的文字，那字里行间弥漫的血火与决绝，依旧让空气为之凝固。

徐康读得很慢，殿内只闻绢帛舒展的细微声响。柳志垂手侍立，目光紧随着徐康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试图从中读出主公的决断。

良久，徐康缓缓卷起檄文，将其轻轻放回案上，与那截甘蔗、那些盐块南珠并列一处。他的手指在檄文上重重一按，抬起头，看向柳志，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与决然。

“檄文已至，天下……从此多事矣。”徐康声音不高，“先生，即刻以我的名义，召集在广信所有秩比六百石以上文武，明日议事堂军议！告诉子龙、子义，无论如何，必须到场！”

“诺！”柳志肃然应命，他知道，这并非简单的通报，而是争霸天下的号角已然吹响。柳志正欲转身，又听徐康补充道：

“另外，以最高规格礼遇桥瑁信使，赐金帛，派良医诊治。李兴你去安排。”

“是！”李兴领命而去。

“先生，”徐康语气是私下老师时才有的坦诚，“众人皆已散去，此刻唯有你我。对于这讨董之事，关东诸侯摩拳擦掌，檄文传遍天下，看似大势所趋……然，依你之见，此事究竟前景如何？我交州，又当如何自处？”

柳志闻言，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放下，身体微微前倾，烛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动。他深知，此刻的分析将直接影响交州未来的战略方向。

“主公，讨董之举，我们必须响应，此乃毋庸置疑的‘势’。董卓倒行逆施，天人共愤，高举‘勤王’义旗，便是握住了天下大义的名分。若我交州在此刻沉默，便是在道义上自绝于天下士人百姓之心，未来若想北向争衡，将名不正言不顺，此其一。”

柳志伸出第二根手指，话锋随即一转，切入核心困境：“然而，响应，绝不等于要即刻倾巢而出，与关东诸侯会盟于洛阳城下。此中利害，请容志细细剖析：

其一，根基未固，如沙上筑塔。 我军鲸吞交州，看似势如破竹，然士家百年影响，岂是区区数月所能尽除？七郡之内，政令尚未完全畅通，人心仍在观望，俚僚渠帅，更是依险自守，时叛时降。此时若主力远征，后方一旦生变，烽烟四起，则我军顷刻间腹背受敌，恐有倾覆之危。稳固新得之土，其重要性，远胜于千里趋利。”

“其二，远水难解近渴，徒耗实力。”柳志的手指在案几的简图上划过，从广信直至洛阳，“交州至中原，山遥水远，粮草转运之难，十倍于中原诸侯。我军精锐若长途跋涉，抵达战场已是人困马乏，而关东群雄各怀私心，岂会为我这‘南疆客军’补充粮秣？届时，我军恐沦为联军先锋炮灰，胜则为人作嫁，败则元气大伤，数年难以恢复。此乃赔本买卖，智者不为。”

说到此处，柳志特意在荆州的位置上重重一点：“其三，卧榻之侧，猛虎盘踞。 荆州刺史王叡，虽与主公有隙，然其志大才疏，尚不足为惧。真正的威胁，在于长沙那只磨砺爪牙的‘江东猛虎’——孙坚！此人骁勇善战，野心勃勃，如今正愁无北上之资粮地盘。若我军主力北上，后方空虚，孙坚会甘心只做袁术的马前卒，还是会顺势南下，吞并我这看似富庶却防御薄弱的交州？防孙坚，更甚于防董卓！”

分析完三大困境，柳志的语气转为坚定，提出了建设性的方略：“故而，志之愚见，我交州之策，当如主公日前所言——‘外示以义，内修其政’。具体而言：”

“政治上， 必须大张旗鼓，发布檄文，遣使通好袁绍、曹操等实力派，表明我交州坚定的讨董立场，将大义名分牢牢握在手中。”

“军事上， 则当‘北守南抚，西稳东联’。命子龙将军加固北境防线，严防死守，尤其是警惕孙坚所部动向；同时，趁中原大乱，无暇南顾之机，加速肃清、招抚境内及南方九真、日南的残余势力，将统治真正夯实。东线，则需加强与黄汉升将军的联系，确保会稽稳固，作为我交州之侧翼。”

“内政上， 此刻更应全力推行主公既定之策：陈伯的匠作之利，陈奇的商路之通，乃至士公的书院教化，皆需加速！我们必须将这难得的战略喘息期，变为我交州脱胎换骨的黄金时期。 待中原群雄与董卓拼得两败俱伤，我交州兵精粮足，内部铁板一块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