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暴雨之夜的抵达(2/2)
“以诺……求你了。开门。我们谈谈。”
那个“求”字,像一把刀,刺穿了她所有防线。
安以诺颤抖着手,走到门边。她透过猫眼看出去——
许砚辞站在门外,浑身湿透,头发贴在额前,水滴不断从他下巴滴落。他的眼睛通红,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他靠在门边的墙上,低着头,肩膀垮下来,像用尽了所有力气。
那一刻,安以诺忽然意识到,她逃走的这五天,对他而言,可能是比两年更漫长的煎熬。
门锁“咔哒”一声轻响。
许砚辞猛地抬头。
门开了。
安以诺站在门内,浴袍裹得紧紧的,头发还在滴水,脸色苍白,眼睛红肿。她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两人隔着门槛对视。门廊的灯光昏暗,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暖黄的光晕勾勒出她单薄的轮廓。
许砚辞看着她,看着她眼里的恐惧、慌乱、愧疚,还有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心里那团烧了五天的火,忽然就熄灭了,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疲惫的灰烬。
他走进房间,反手关上门。
“啪嗒”一声轻响,隔绝了外面的暴雨。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和雨水敲打窗户的密集声响。
“为什么?”许砚辞开口,声音嘶哑得不像他自己,“为什么不回去?为什么躲着我?”
安以诺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手紧紧攥着浴袍的领口。她不敢看他,低着头,眼泪一颗颗砸在地毯上。
“说话。”许砚辞逼近一步,雨水从他身上滴落,在地毯上晕开深色的水渍,“告诉我,安以诺。这两年,我到底算什么?”
安以诺拼命摇头,却说不出话。眼泪流得更凶。
“你看着我!”许砚辞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看着我!告诉我!”
安以诺被迫抬头,对上他通红的眼睛。在那双她熟悉的、总是温柔含笑的眼里,她看到了痛苦,看到了愤怒,看到了绝望,看到了……爱。
很深很深的爱,深到因为她的逃避而碎裂,露出底下鲜血淋漓的伤口。
“我……我不知道……”她终于哭出声,声音破碎,“我不知道该怎么做……砚辞,我害怕……”
“害怕什么?”许砚辞追问,手指几乎要嵌进她的肩膀,“怕我?怕我对你做什么?怕我逼你?”
“我怕我自己!”安以诺崩溃地喊出来,“我怕一旦靠近,一旦接受,一旦……一旦我们真的在一起,我就会失去我自己!”
她用力推开他,后退到窗边,背靠着冰冷的玻璃,颤抖着继续说:“我怕亲密,怕依赖,怕变成那种……没有你就活不下去的人。我在巴黎一个人生活了十年,我习惯了一个人决定所有事,习惯了一个人面对所有问题。你来了,你对我好,你等我,你陪着我……可你知道吗?你越是对我好,我越是害怕!”
她抹了把眼泪,声音低下去:“我怕我习惯了你的好,就再也回不到一个人。我怕我一旦接受你进入我的生活,就再也做不回那个独立坚强的安以诺。我怕……我怕我爱你,爱到愿意放弃一部分自我。我更怕……我其实不够爱你,不够到可以为你改变。”
许砚辞站在原地,听着她语无伦次的哭诉。雨水顺着他湿透的头发滑进衣领,冰冷的,却让他发热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
原来是这样。
不是不爱,不是讨厌,不是拒绝。
是害怕。
害怕失去自我,害怕依赖,害怕改变,害怕爱得不够深也害怕爱得太深。
像一只长期独自飞行的小鸟,突然有人张开双臂要接住它,它反而惊慌失措,不知道该不该降落,会不会摔伤。
许砚辞看着蜷缩在窗边的她,那么小,那么脆弱,和他记忆里那个在巴黎时装周后台冷静指挥、在香港展览开幕时从容致辞的安以诺,判若两人。
原来盔甲之下,是这样一颗惊慌失措的心。
他缓缓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
“以诺。”他轻声叫她的名字。
安以诺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他。
许砚辞伸出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动作很温柔,和刚才抓住她肩膀的力道截然不同。
“我从来没有要你改变。”他看着她,眼神认真,“我爱的,就是那个独立、坚强、有自己世界的安以诺。如果因为我,你失去了这些,那我也不会快乐。”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在巴黎等你一年,不是要你依赖我,是要你习惯我的存在。我在香港陪你两年,不是要改变你的生活,是要成为你生活的一部分。”
“可是……”安以诺哽咽着,“可是我怕我做不好……我怕我没办法回应你……我怕我让你失望……”
“那就让我失望。”许砚辞说得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以诺,感情不是考试,没有标准答案。你不需要‘做好’,你只需要做你自己。你靠近,我欢迎;你后退,我等你;你害怕,我在这里。”
他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冰,他的手很烫。
“但是,”他看着她的眼睛,“不要逃。不要一句话不说就消失,不要让我猜你在想什么,不要让我一个人站在雨里,不知道你在哪里,不知道你安不安全,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等到你。”
安以诺的眼泪又涌出来。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狼狈样子,看着他眼里浓得化不开的爱和痛,心里的某个地方,忽然就软了,化了。
“对不起……”她哭着扑进他怀里,“对不起砚辞……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许砚辞紧紧抱住她,像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她的身体很冷,在颤抖,他把下巴抵在她湿漉漉的头发上,闭上眼睛。
“我知道。”他说,“我知道。”
窗外,暴雨还在继续,电闪雷鸣。
但房间里,两个湿透的人紧紧相拥,像在暴风雨中终于找到彼此的小船。
过了很久,安以诺才小声说:“你身上好湿……会感冒的。”
“你也是。”许砚辞松开她,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去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
安以诺点点头,却不动。她看着他,眼神里有犹豫,有不安,但不再有恐惧。
“你……你不会走吧?”她问得很小声。
许砚辞笑了,那笑容很疲惫,却很温柔。
“不走了。”他说,“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等你洗完澡,我们好好谈谈。”
安以诺这才放心,走进浴室。关门之前,她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许砚辞还蹲在原地,看着她,眼神温柔得像要溢出水来。
浴室里传来水声。许砚辞站起身,走到窗边。雨还在下,但雷声已经渐渐远去。
他知道,今晚的谈话只是一个开始。
但至少,她不再逃了。
至少,她愿意面对了。
这就够了。
窗玻璃上,雨水蜿蜒而下,像眼泪,终于找到了流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