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破晓时分（2/2）

她甚至尝试对他笑了笑，虽然笑容还有些虚弱，但眼底那抹熟悉的、灵动的光彩，如同穿透厚重云层的晨曦，微弱却清晰地闪耀着。

许砚辞怔怔地看着她的笑容，看着她不再涣散、重新聚焦的明亮眼眸，感受着她握着自己手指的、虽不强劲却稳定的力量。那根紧绷了太久、几乎要断裂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缓缓地、试探性地松弛了一点点。

巨大的、失而复得般的狂喜，后知后觉地冲垮了决堤的泪闸，与残余的恐惧和后怕交织在一起。他再次低下头，将脸埋进她的手心，滚烫的泪水濡湿了她的掌纹，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崩溃，而是混杂了难以置信的庆幸和心有余悸的抽噎。

陈医生和林医生很快被紧急叫来。他们看到清醒地靠坐在床头、甚至能简单对话的安以诺时，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详细的检查迅速展开。听诊器下的心跳平稳有力，血压和血氧饱和度数据回到理想范围，指尖血糖仪显示的数值也在正常波动。林医生再次用便携超声设备观察了胎儿和母体脏器情况。

“胎心很稳，发育符合孕周。”林医生微笑着收起探头，“母体的肝脏影像也比前几次看起来‘轻松’了一些，糖原堆积的迹象没有加重。”

陈医生合上记录本，走到床边，看着紧紧握着安以诺的手、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的许砚辞，脸上露出了这段时间以来最舒展、最由衷的笑容。

“砚辞，”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欣慰和一丝感慨，“恭喜。大小姐她……终于熬过孕早期最难的那一关了。”

这句话像一句正式的赦令，轻轻落下，却重重地砸在许砚辞心上，驱散了最后一丝盘踞不散的阴霾。

“她的身体已经初步适应了妊娠状态，激素水平趋于稳定，最强烈的早孕反应和代谢冲击阶段过去了。”陈医生继续解释道，“接下来的孕中期，只要继续保持良好的休息、营养和监测，情况会稳定很多。嗜睡会大大缓解，精力也会逐渐恢复。当然，我们仍然不能掉以轻心，但最危险、最不确定的时期，已经过去了。”

许砚辞听着，一个字一个字地消化着。他看向安以诺，她也正看着他，眼底有温柔的安抚，还有一丝属于“闯关成功”的淡淡骄傲。

“真……真的没事了？”他还是忍不住确认，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轻颤。

“真的。”安以诺替他回答，反手握紧他汗湿的手掌，声音清晰而肯定，“我感觉到了，砚辞。身体好像……重新听我的话了。”

陈医生点点头：“没错。所以，许先生，你也可以稍微放松一点了。接下来，你的任务是陪着大小姐，慢慢恢复活动，保持好心情，为孕后期储备能量。你自己也需要好好休息，你看看你，瘦了多少。”

许砚辞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袭来，但与此同时，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的暖流，开始从心脏最深处，缓慢地流向四肢百骸。那压得他几乎无法呼吸的恐惧之石，终于被移开了一道缝隙，让他得以喘息。

他俯身，额头轻轻抵住安以诺的额头，闭上眼，深深地、颤抖着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再睁开眼时，那双眼眸里沉淀了太多东西，但最表面那一层，是终于重新燃起的、带着泪光的希望和温柔。

“太好了……”他低声重复，像是最虔诚的叹息，“太好了，小七。”

阳光悄然移动，将相拥的两人笼罩在温暖的光晕里。窗外，花园里沉寂了许久的鸟鸣，不知何时又重新清脆地响起。

漫长的黑夜已然破晓。虽然前路仍有需要小心跋涉的旅程，但最凛冽的寒风，已经吹过。属于他们的春天，正在这间被阳光和泪水洗刷过的房间里，悄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