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无限长廊(2/2)
【胶片三】
他接住被推来的女孩,身体如遭电击般剧震,一股无形的寒意瞬间刺入心口。画面定格:地上,那只孤零零的彩色手环。一只手入画,将它紧紧攥住。
“呃啊——!”
现实中秦天一声闷哼,右手捂住心口,左手死死攥住了自己腕上那个陈旧的彩色手环。
紧接着是苏瑾,狂风黄沙扑面而来——
【苏瑾的胶片一】
海外考古基地的强光灯下,年轻的苏瑾激动地指向一个刚出土的青铜匣。她的导师,一位亦父亦师的老人,却用沾满泥土的手死死按住她,浑浊的眼里没有喜悦,只有焚尽一切的决绝。背景音是他沙哑的嘶吼:“真相比生命重要!把它带出去!”
【苏瑾的胶片二】
仓库铁门在巨响中扭曲、崩开。几名身着黑色作战服、面容模糊的身影涌入,枪口幽光闪烁。画面中心,是导师最后看向苏瑾的眼神——毫无保留的托付。下一刻,他猛地将她推向身后文物箱的缝隙,用身体挡住了唯一的入口。
【苏瑾的胶片三】
(无声的定格)透过木箱的缝隙,是导师缓缓倒下的背影,以及地面上悄然蔓延的、深色的液体。一只年轻、颤抖的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指甲深陷入脸颊,指缝间充满了绝望。画面最终聚焦于缝隙外,那只掉落在地、沾上了尘埃与血点的青铜匣。
“老师……第七档案室……”
现实中,苏瑾的身体剧烈颤抖,泪水无声滑落。她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在异国仓库里,背负着生命重托和唯一线索亡命奔逃的女孩,巨大的负罪感与未能完成嘱托的恐惧,几乎要将她吞噬:“我……我还没找到……”
墙壁上的影像无情地流转,这一次,冰冷的光影勾勒出一个与秦天、苏瑾截然不同的伤痛现场——
【陈远的胶片一】
科技展明亮的展厅内,年轻的陈远正兴奋地向一位西装革履的投资商演示他的“情感共鸣器”原型机。暖黄色的光芒从简陋的装置中散发出来,映照着他眼中充满期待的光。他面前的投资商,脸上带着一种高深莫测的、审视猎物般的微笑。
【陈远的胶片二】
(冲突与剽窃)特写镜头:投资商的手捏着原型机,脸上的笑容已变为毫不掩饰的讥诮,嘴唇翕动,吐出冰冷的词语:“……无用的玩具。” 下一秒,画面切到他身后的助理,正用平板电脑飞快地拍摄着原型机的核心构造。陈远伸出的、试图阻止的手,僵在半空。
【陈远的胶片三】
(自我的封闭)画面一分为二:左边是陈远独自一人,默默地将那不再发光的“情感共鸣器”锁进一个沉重的工具箱;右边,是他深夜伏于书桌前的背影,电脑屏幕上闪烁着奇幻小说的文稿,文字间充满了恣意的创造,而他的侧脸,在屏幕光的映照下,写满了与现实隔绝的孤独。
现实中,陈远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嘴唇紧抿,仿佛又一次听到了那句“无用的玩具”。他习惯性地将手伸进口袋,那里或许装着他构思新故事的灵感笔记——一个他为自己创造的、绝对安全的世界。
墙壁上的影像最终定格,冰冷的光晕中,浮现出林逸绝不愿回顾的过往——
【林逸的胶片一】
(最后的教诲)市档案馆内,光线昏黄。导师陈怀安坐在堆满古籍的办公桌后,脸色是病态的灰败,眼神却亮得骇人,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悲悯。他对着年轻的林逸,嘴唇轻启,吐出那句如同诅咒的遗言:“如果…发现棋盘自己在下棋…记得,要以身入局…”
【林逸的胶片二】
(无声的陨落)特写镜头:陈怀安的手无力垂下,打翻了桌上的搪瓷缸。深褐色的茶水像绝望的血,在老旧地板上无声地洇开,漫延。林逸一只手入画,颤抖地探向导师的颈侧,最终只触摸到一片冰冷的、毫无生气的皮肤。
【林逸的胶片三】
(迟来的真相)画面破碎而重叠:官方报告上“积劳成疾”的冰冷结论,与记忆中窗外一闪而过的、极不自然的金属反光交织。最后,所有画面褪去,只剩下导师那双悲悯、了然的眼睛,仿佛在无声地追问:“你,明白了吗?”
“呃啊——!”
现实中,林逸的呼吸骤然停止,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闷哼。那股勒紧他灵魂的无形绳索,因这极致而迟来的醒悟与悔恨——是自己那些过于敏锐的发现,为导师引来了杀身之祸——猛然收紧到了极限,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彻底勒断。
秦天的悔恨与狂怒,像一团沉默燃烧的业火;苏瑾的负罪与恐惧,像一块不断沉坠的寒冰;陈远的自我否定与封闭,像一扇被永久锁闭的门。
【心灵之钥】!
在这意识迷宫中,林逸的能力被动地、毫无保留地激活了。它像一块巨大的海绵,根据【情绪指南针】的指引,疯狂地吸收着从队友身上逸散出的所有负面情绪。悔恨、恐惧、绝望、孤独……这些庞杂而狂暴的心灵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流,尽数灌入他的意识之海。
“呃啊——!”
林逸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嘶吼,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扔进了一座正在喷发的火山。每一寸神经都在尖叫,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
这比他过去经历的任何抑郁和虚无都要痛苦千万倍。因为过去的痛苦是“冷”的,是抽离的;而此刻的痛苦是“热”的,是感同身受的,是属于“他们”的!
他感受到了秦天违抗命令放走目标,却导致小女孩被无辜连累时,那份深入骨髓的无力与自我怀疑。
他体会到了苏瑾在异国他乡,眼睁睁看着导师为保护自己和秘密而倒下时,那足以将人压垮的负罪感与恐惧。
他触摸到了陈远引以为傲的创造被贬为“无用的玩具”并被无情剽窃时,那份将创造天性连根斩断的羞耻与孤绝。
他痛苦,但他没有倒下。
一种前所未有的明悟在他心中升起。
过去,他拥抱虚无;此刻,虚无却成了要将同伴吞噬的深渊,而他,必须站在深渊之前。
他的【心灵之钥】在被动吸收这些负面情绪的同时,也像一个过滤器,一道防火墙,将这些足以摧毁心智的幻觉洪流挡在了外面,让它们无法彻底淹没队友的理智。
秦天仍在低吼,但没有彻底迷失于被追杀的战场;
苏瑾虽然颤抖,但口中仍念着“第七档案室”;
陈远蜷缩着,但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勾勒着某种结构。
他们还维持着最后一丝自我。
而代价,就是林逸独自承受了这一切。
他的身体因为巨大的精神负荷而剧烈颤抖,七窍中甚至渗出了丝丝血迹。意识在清晰与模糊的边缘疯狂摇摆,他感觉自己就像一艘即将在风暴中解体的小船。
他似乎在无边的心灵噪音中,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但稳定得不可思议的“频率”,像深海中的灯塔。
紧接着,一个清澈、冷静的女性声音,清晰地响起——带着一丝奇异的安抚力量。
“声音是振动,情绪是频率。你们的意识,被调谐到了一个非常糟糕的共振频率上。”
这个声音仿佛带着一种物理性的穿透力,直接越过了所有幻觉的干扰,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所有的噪音——秦天的狂怒、苏瑾的哭泣、陈远的呓语、还有那胶片流转的滋滋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调低了音量。
一股清凉、稳定、如同精密节拍器般的“频率”,如同水波般抚过每个人的意识。
众人不由自主地循着这力量的源头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