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深渊之前(2/2)
老陶浑浊的目光在林逸眉心那若隐若现的灵钥印记上停留片刻,又如同探照灯般在陈远、苏瑾、秦天身上一一扫过,仿佛在确认着什么。最终,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叹息中带着无尽的沧桑与一丝宿命般的无奈:“原来是‘他们’等待的人……劫数,真是劫数。该来的,终究避不开。”他不再单纯阻拦,而是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极其严肃:“既然非去不可,老夫可以指条‘活路’。但需应我三事,此乃自古相传的规训,亦是血的教训!”
他伸出第一根枯瘦的手指,指甲厚而泛黄:“其一,入内后,眼见未必为实,耳听未必为虚,须以心辨之,而非依仗尔等惯常的五感与仪器。” 他的目光特意在苏瑾和她面前的仪器上停留了一瞬。
接着是第二根手指:“其二,莫要试图理解其中的‘道理’,莫要追问其运行的‘逻辑’。那会让你如同坠入没有出口的镜宫,迷失于自构的逻辑迷宫,直至意识本身消解。”
最后,他伸出第三根手指,语气凝重到了极致,带着一种近乎诅咒般的警示意味:“其三,也是最紧要的一条——无论其中有何物向你‘许诺’,或以何种形态、何种理由向你‘请求’,切记!不可凝视,不可倾听,更不可应承!一诺既出,万劫不复!”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楔子,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团队四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郑重。
林逸代表众人,沉声回应:“我们记下了。多谢老人家指点。”
老陶不再多言,他那佝偻的身影似乎挺直了一瞬,随即调转那艘小小的、与庞大“深蓝号”形成鲜明对比的渔船,开始在前引路。他行驶的轨迹诡异非常,绝非直线,时而迂回绕行,时而突兀停顿,甚至偶尔会看似毫无意义地原地绕行一圈。在苏瑾的雷达和海况监测图上,那片海域空无一物,平坦得令人怀疑设备失灵;但在秦天的【破限之瞳】中,却能隐约“看”到老陶那艘小渔船,正以一种近乎艺术的方式,灵巧而精准地避开一道道无形无质、却散发着扭曲与湮灭气息的空间褶皱与概念陷阱。
“他在跳舞……”秦天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敬佩,“在规则的断层和逻辑的陷阱之间跳舞。这个老人……他‘感知’这片海的方式,和我们完全不同。”
航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的景象骤然剧变。
海面不再是平滑如镜,而是毫无征兆地、彻底地向下“塌陷”!
那不是一个巨大的旋涡,更像是空间本身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撕开了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伤口,形成一个庞大到望不见边际、幽暗到连光线都无法逃逸的绝对深渊。
海水以一种违背常理的、近乎绝对的寂静,向那中心倾泻,没有轰鸣,没有咆哮,没有风声,只有一种吞噬一切存在、令灵魂本能战栗的、绝对的“静”。那便是归墟的入口,仿佛宇宙背景上的一道丑陋疤痕,散发着最原始的、令人绝望的虚无气息。
“只能到此了。”老陶停下船,他的小船在深渊的边缘微微起伏,仿佛下一刻就会被那无形的吸力吞噬。他抬起枯瘦的手,指向那令人心悸的黑暗,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记住我的话,一字一句,皆是用尸骨写就。若……若你们真能违背常理,自彼端归来,”他顿了顿,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难明的光芒,像是积压了千年的忧虑,又像是某种深藏心底、不敢言说的期待,“可来此处寻我,告之内里光景,全当……了却老夫一桩纠缠已久的心事。”
说完,他不等回应,便调转船头,那艘小小的渔船缓缓滑入突然不知从何处涌起的、带着刺骨寒意的乳白色薄雾中,背影萧索而孤独,仿佛一个固执地守护在末日之门前的、最后的守墓人。
“深蓝号”的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船头缓缓调整,坚定地对准了那吞噬一切的海面深渊。
陈远、林逸、苏瑾和秦天并排站在船舷边,最后回望了一眼身后那片尚且拥有色彩、声音和“正常”物理法则的世界。下一刻,没有任何犹豫,“深蓝号”承载着他们的意志,如同赴死的巨鲸,毅然决然地驶向了那片连时空法则都可能被彻底终结的——未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