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南下的列车（2/2）
他需要一个参照物。
他需要一个参照物，一个能让信号变得更清晰的“锚点”。
林逸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他闭上眼，再次切断了与外界情绪的连接，将全部心神都聚焦于那霸道的、编码过的心跳信号。
然后，他端着那杯早已凉透、一口未动的咖啡，如同一个穿行在墓园里的守墓人，开始检视这些沉睡的“尸体”。他的脚步几乎没有声音，目光像最精密的雷达，扫过每一张面孔。
第一排，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正在笔记本上敲打代码，心跳平稳，76bmp。不是他。
第二排，一个年轻女孩，戴着降噪耳机，睡得很沉，心跳舒缓，68bmp。也不是她。
……
金属的铁腥味，随着他的移动，变得越来越浓。它并非来自车厢本身，而是像香水一样，从某个源头散发出来，弥漫在空气中。
最终，林逸的脚步，停在了b座的过道旁。
心跳信号，在这里达到了峰值！
那阵“咚…咚咚”的心跳声，在他的颅内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那是一个男人。
他穿着简约的深色战术裤和速干衣，外罩一件修身款的冲锋衣。看上去三十岁左右，却透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林逸同时发现他布满厚茧的手指上，套着一个与自身气质极不相称的、彩色的编织幸运手环，手工稚嫩，显然出自孩童之手
男人此时似乎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养神。
但紧抿的嘴唇和微微颤动的指尖，泄露了他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那不是生理的病痛，更像是一个顶尖的狙击手，在瞄准镜中看到了无数个致命的威胁，却被迫不能扣动扳机时，所产生的极致压抑。
在他的膝盖上，摊放着一本线装的影印书。
封面上，是两个古朴的篆体字——《六韬》。
而在翻开的书页之间，有一滴“血”。
林逸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滴血，呈现出一种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自然界的状态。
它没有浸润书页，也没有扩散，而是像一颗被精心打磨过的红色玻璃珠，以一种近乎完美的球形，静静地“夹”在两页书之间，表面张力高到匪夷所思！
林逸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周身散发着一股无形的、锐利的气场，仿佛他整个人就是一柄出了鞘却找不到目标的刀。
那失控的心跳，正是这柄利刃因“找不到敌人”而发出的、绝望的嗡鸣。
阳光透过车窗，照在那滴血珠上，折射出妖异的光。
而在血珠旁边的书页上，印着一行竖排的繁体字：
“故能而示之不能。”
——所以，有能力时，要向敌人伪装出没有能力的样子。
林逸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这句出自《孙子兵法》的箴言，放在这里，简直是神来之笔！
这个男人，在用他那即将失控的、狂乱的心跳，伪装着自己的“不能”！
还是“故不能而示之以能？”
林逸缓缓俯下身，试图看得更清楚一些。
就在他靠近的瞬间，那颗玻璃珠般的血滴，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气息，突然失去了支撑，垂直地、决绝地，向下方坠落！
时间，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世界，失去了声音和色彩，变成了一张静止的、绝对灰度的照片。
只有一秒。
这是“g”给予他的奖励——“时间错位”1秒的使用权限。
而现在，它被动触发了！
在那静止的1秒里，血滴悬停在了半空中，距离车厢地面，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
林逸的目光，死死地锁在那滴血上。
他看到，在血滴那光滑如镜的曲面上，清晰地倒映出他自己的脸——
一张……五官完全空白的脸！
没有眉毛，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只有一张光滑的、惨白的人皮。
而在本该是耳朵的位置，只有两个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声音的黑洞。
“滋——”
时间恢复流动的瞬间，那滴血珠终于砸落在地板上。
它没有像普通液体那样溅开，而是在接触到金属地板的刹那，发出了一声仿佛热油滴入冷水的、刺耳的轻响！
一缕极淡的、带着腐蚀性酸味的青烟，从地板上袅袅升起。坚硬的合金钢板，竟被那滴血，腐蚀出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边缘光滑的黑色凹坑！
车厢里，诡异的《阳关三叠》依旧在盘旋。
周围的乘客，对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毫无察觉。
林逸缓缓直起身，他能感觉到，自己贴身收藏的那枚“震位”青铜薄片，正变得滚烫，仿佛要烙穿他的皮肤。
就在此时，他脑中那催命符般的倒计时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清晰的、如同金币落袋般的电子音效，以及一行冰冷的提示：
【目标已锁定。新手任务完成。】
他看向那个男人，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问道：
“你在求救？”
男人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深邃、沉静，像两口千年不波的古井。
但在他睁眼的瞬间，那对黑色的瞳孔，却以一种违反生理学规律的速度，骤然收缩，变成了两个针尖般大小的、闪烁着危险寒芒的点！
“秦天，退役兵王。两天前突然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跳。”
他的声音，沙哑而充满了金属质感，仿佛两片生锈的铁片在互相摩擦。
“一股神秘势力利用它定位追杀我。而另一股神秘势力则告诉我，这趟列车，我可以等到救我的人。”
林逸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等的人就是我。我能听见你的心跳。我可以帮你解决它。”
说出这句话时，林逸自己都有些诧异。没有预想中的慌乱，反而有一种异样的平静——
仿佛他天生就该站在这里，说出这句话。
秦天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他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合上了那本《六韬》，将它收进了随身的背包里。
行动，就是最明确的回答。
在秦天拿起放在旁边小桌板上的高铁票时，林逸的目光，瞥到了车票的背面。
那是一张普通的蓝色磁介质车票。
但在车票背面正中央，不知被谁用一种特殊的、银灰色的笔迹，写下了一个清晰的阿拉伯数字：
38
林逸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这个数字，他再熟悉不过了！它赫然与他笔记本电脑上，那张倒悬青铜巨塔壁纸上的编号，一模一样！
这个秦天，果然也是“g”计划中的一环，他刚才说的另一方神秘势力很可能就是g方势力！
联系前面电脑屏幕上自己权限认证是keymaster，这个人的钥匙身份几乎已经确定无疑了。
就在林逸利用自己双掌的拍击节奏替秦天稳住心跳之时，车厢广播里，那首令人心悸的《阳关三叠》突然中断了。
一个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的女声，响彻整个车厢：
“各位旅客请注意，因为技术原因，列车将在下一站牯牛降东站，临时停车一分钟，请勿随意走动，注意安全。”
牯牛降东站？
林逸的脑海中迅速闪过这个地名。
他做过功课，这条铁路线路图上，根本没有这一站！或者说，这一站是一条早已废弃的战备货运线，平日里，只有拉着煤炭和矿石的货车才会从这里经过！
一趟满载乘客的高铁，居然要在一个废弃的货运站，临时停车？
林逸与秦天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信息。
一切都不是巧合。林逸瞬间明悟，这必然是“g”的手笔——只有它能篡改高铁系统，在这废弃之地为他们强行打开一扇——
可以躲避追杀的限时一分钟的……逃生之门。
车窗外，远山的天际线处，一团团墨色的浓云正无声地汇聚，仿佛正在酝酿一场无声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