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后生可畏(1/2)

高育良的家,和他的人一样,透着一股沉稳内敛的气息。

没有奢华的装饰,只有满屋的书籍和几盆精心侍弄的兰花,在灯下静静吐露芬芳。

孙连城到的时候,高育良正戴着老花镜,拿着一把小巧的银剪,专注地修剪着一盆君子兰的枯叶。

神情淡然,仿佛外界的一切风雨都与他无关。

吴惠芬引着孙连城进来,眼神交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鼓励,随后便借口准备水果,将空间留给了这两个男人。

“坐吧,连城同志。”

高育良放下剪刀,摘下眼镜,目光落在孙连城身上。

那目光平静如水,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审视力,仿佛能轻易洞穿人心。

孙连城没有去坐那宽大的沙发,而是拉过一张木凳,坐在了高育良的侧前方。

这是一个既表示尊敬,又不显得卑微的距离。

“高书记,冒昧来访,打扰您了。”

高育良摆了摆手,端起手边的茶杯,不急不慢地呷了一口,似乎在品味茶香,又似乎在组织语言。

“惠芬都跟我说了。”

他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她说,咱们汉东大学出了你这么个懂历史的年轻干部,很难得。”

孙连城身姿笔挺,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谦逊:“高书记过誉了,我只是个业余爱好者,在您这位大家面前,不敢谈‘懂’字。”

“读史好啊,”高育良淡淡评价一句,“以史知得失,以史辨兴废。”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直刺孙连城。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从《万历十五年》里,又读出了什么新的困惑?”

来了。

正题来了。

孙连城迎着高育良的目光,声音不疾不徐,仿佛在进行一场纯粹的学术探讨。

“万历皇帝有他的难处,张居正有他的抱负,申时行有他的苦心。”

“可我总在想,除了这几位,书里还有一股力量,若隐若现,却总在关键时刻,搅乱大局。”

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锋利。

“比如,那些厂卫。”

“他们不受朝廷法度约束,凭着一点私怨,或者上司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就能让一个兢兢业业的官员,寸步难行,甚至身败名裂。”

孙连城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敲在书房寂静的空气里。

“高书记,您说,一个成熟的政治体系,为什么会允许这种破坏规矩的力量存在?难道就不怕他们有朝一日,揣错了上意,办砸了大事,甚至……反噬自身吗?”

话音落下。

孙连城问的是明朝的厂卫。

可每一个字,敲打的都是省公安厅厅长,祁同伟!

高育良端着茶杯的手,在空中出现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停顿。

他缓缓放下茶杯,瓷器与桌面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连城同志,你看问题,很尖锐。”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说道:“存在,即有其合理性。水至清则无鱼,有些事,按规矩办不了,就需要一些不按规矩的人去做。这是手段,也是平衡。”

高育良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仿佛穿透了历史的迷雾。

“关键,要看主事者的心。”

“心正,则手段为我所用。心歪了,手段就会变成一把伤人伤己的刀。”

孙连城缓缓点头,似乎完全认同了这个说法,旋即话锋一转。

“高书记一语中的。可万一,握着这把刀的人,他自己心术不正呢?”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

“万一他不止是心术不正,还和外面的商贾,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利益勾结呢?”

“他今天为了私怨,可以砍向一个同门师弟。那明天,会不会为了更大的利益,把刀砍向别的地方?”

孙连城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高书记,现在的汉东,风高浪急,需要的,是一个能调和各方、弥合裂缝的申时行。而不是一个四处树敌,到处点火的莽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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