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李建国归来（2/2）

“你好好养伤就是帮忙——”

“不是这个意思。”李建国打断父亲，“我在战场上，见过很多事。美军有特种部队，专门搞侦察、破坏、心理战。钱干事他们用的这些手段，跟那些有点像——都是先制造恐慌，然后分化瓦解，最后各个击破。”

李铁柱愣住了。他没想到儿子能从战争的角度来看镇上的斗争。

“你的意思是……”

“他们现在最需要的，是突破口。”李建国分析，“魏书记停职了，但他们知道她影响力还在。周叔主持工作，但他们是上级，可以用‘指导工作’的名义施压。张铁匠那边，账目可能是个弱点。但这些人都是硬骨头，不好啃。”

“所以他们会找软柿子？”

“对。”李建国点头，“比如郑医生夫妇，比如铁工厂的普通工人，比如……像我这样刚回来的伤残军人。”

李铁柱心里一紧：“他们会找你？”

“肯定会。”李建国很冷静，“一个从朝鲜战场负伤归来的战斗英雄，如果对镇领导有‘意见’，那分量就不一样了。而且我现在这个样子——”他指了指空裤管，“很容易让人同情，说话也更容易让人相信。”

“那你打算怎么办？”

李建国笑了，笑容里有种和他年龄不符的深沉：“他们想听什么，我就说什么。但怎么说，说到什么程度，那就是我的事了。”

李铁柱看着儿子，突然觉得这个从小就倔强的孩子，真的长大了。不是身体的长大，是心智的长大。战争夺走了他一条腿，但也给了他别的东西——一种在绝境中依然能找到出路的智慧。

“需要我做什么？”

“明天检查组找我谈话时，爹你要在场。”李建国说，“但不是以武装队长的身份，而是以父亲的身份。你要表现得……怎么说呢，又骄傲又心疼。骄傲儿子是战斗英雄，心疼儿子没了腿。这种情绪要自然，不能演过了。”

“然后呢？”

“然后我会说话。”李建国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着光，“我会说该说的话，也会留该留的余地。爹，你记住一点：在战场上，有时候示弱不是软弱，是战术。”

厨房里传来碗筷碰撞的声音，李铁柱的妻子在偷偷抹眼泪。

李铁柱握住儿子的手，那双曾经握枪、握爆破筒的手，现在握起来还是很有力。

“建国，爹对不起你。”这个硬汉的声音有些哽咽，“你出去打仗，爹没保护好你；你回来了，爹还得让你卷进这些糟心事……”

“爹，你说什么呢。”李建国反握住父亲的手，“四水镇是咱的家，魏书记、周叔、张叔他们，都是看着咱长大的长辈。现在家里有事，我这条腿没了，但手还在，脑子还在，能出多少力就出多少力。”

父子俩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夜深了，李铁柱安排儿子睡下。李建国躺在自己从小睡的炕上，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屋顶，久久不能入睡。

他想起了朝鲜的冬天，想起了阵地上冻成冰雕的战友，想起了冲锋号响起时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那时候他觉得，只要冲上去，只要打赢，一切都会好起来。

现在他回来了，回到这个生他养他的小镇，却发现战斗并没有结束。只是战场变了，敌人变了，战斗的方式也变了。

但他不怕。

他在战场上学会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只要还活着，只要还能思考，就有赢的可能。

窗外传来隐约的机器声——是从西山方向传来的，很微弱，但在寂静的夜里能听见。那是球磨机的声音，赵卫国他们还在奋战。

李建国闭上眼睛，在心里说：加油啊。为了这个镇子，为了这个国家，加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