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静潭噬忆（2/2）

陈九河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仿佛自己的意识正在被这些外来的记忆污染、同化。

他试图挣扎，试图固守本心，但在这绝对的静滞中，意识的防线变得格外脆弱。

更多的碎片涌来……

这一次，景象变得更加恐怖。他“看”到自己（或者说，记忆的主人）被拖入冰冷的江水，沉向无尽的黑暗。

周围不是水，而是无数蠕动纠缠的肢体，它们包裹着他，将他拖向江底一个巨大的、如同喉咙般的洞口（正是神冢的入口！）。

洞口深处，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由尸骸构成的“海洋”，无数苍白的手臂在挥舞，无数空洞的眼睛在凝视。

他被拖入其中，窒息，挤压，身体的知觉在迅速消失，意识却被迫保持着清醒，感受着被同化、被分解、成为那万骸基座一部分的极致痛苦……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彻底融入那片集体痛苦的前一刻，一点极其微弱的、与众不同的“清醒”，如同火星般，在他即将湮灭的意念深处，顽强地闪烁了一下。

就是这一点“清醒”，让他没有完全变成周围那些哀嚎的一部分，反而在漫长的、无法计量的岁月中，如同沉船中的幸存者，在这片尸骸的海洋里，艰难地维持着一丝独立的意识，偷偷地观察，默默地计算，等待着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变数……

陈九河猛地“惊醒”，冷汗（如果在这潭水中存在的话）瞬间浸透了灵魂。

他明白了那腐尸眼中的清明和疲惫从何而来，也明白了那深沉的恨意指向何方——并非单纯指向巫阳或神冢，更指向那将他牺牲、却又无力挽回局面的……命运？

或者说，他曾经效力的某种秩序？

就在这时，怀中的那缕残魂，突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一丝微弱却熟悉的悸动，透过冰冷的潭水传来。

林初雪？！

陈九河猛地低头，只见怀中那点青光，不知何时，竟然吸收了一丝丝极其微弱的、从潭水深处析出的乳白色絮状物。

那些絮状物如同微小的水母，缓缓融入青光之中，让那黯淡的魂光，似乎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生机。

这静滞之潭，不仅能吞噬记忆，似乎也蕴含着某种最本源的、极其稀薄的灵魂滋养之力？或许是那些被吞噬分解的记忆沉淀下来的精华？

这个发现让陈九河心中猛地一颤。

但还不等他细想，一种新的、更强烈的悸动，并非来自怀中，而是来自这片潭水的最深处，猛地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种共鸣！

与他皮肤下那些即将崩裂的、承载了万骸怨念和陈家血脉之力的裂痕，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仿佛潭底深处，有什么东西，与他此刻的状态，同源同质！

腐尸冰冷的话语再次回响在脑海：“跟着‘痛苦’最强烈的方向走……”

难道这共鸣指引的，就是所谓的“心核”所在？！

去，还是不去？

去了，可能是自投罗网，成为“心核”的养料。

不去，在这潭水中等到力量耗尽，被彻底静滞，吞噬所有记忆，化为潭底新的絮状物？

陈九河低头看了一眼怀中那丝因吸收了絮状物而略微明亮的魂光，又感受着潭底那强烈的、如同呼唤般的共鸣。

他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与其静待消亡，不如……

他不再抵抗下沉的趋势，反而调整姿态，朝着那共鸣传来的、痛苦与力量交织的潭水最深处，缓缓沉去。

黑暗，愈发浓稠。

静滞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深渊之下，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