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尸语回响(1/2)

江面上的雾是子时开始起的。

陈九河站在捞尸船的船头,手里的青铜罗盘已经连续震动三个时辰。盘面裂纹深处渗出的不是水汽,而是暗红色的血珠——这是《水葬经》里记载的“血卦”,意味着方圆十里内的水域,正被某种超越寻常阴气的力量侵蚀。

林初雪裹着厚棉袄蹲在船舷边,活尸脉的青纹从她脖颈蔓延到下巴,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荧光。她的指尖轻触江水,水面竟荡开圈圈涟漪,涟漪中心浮现出模糊的人脸,张着嘴发出无声的呐喊。

“他们在说话。”林初雪的声音带着颤抖,“至少二十七个魂魄,困在这段江底。每个人都在重复同一句话。”

陈九河收起罗盘,阴瞳望向黑沉沉的江面。他能看见水下的景象——不是鱼群,也不是水草,而是一个个半透明的人影,密密麻麻挤在江底的淤泥里。他们仰着头,双手向上伸,嘴巴机械地开合。更诡异的是,所有人影的口型完全一致。

“说什么?”陈九河问。

林初雪闭上眼,活尸脉的金光顺着指尖流进江水。片刻后,她睁开眼,瞳孔里映出青灰色的光:“‘门开了’——每个人都在说‘门开了’。”

话音刚落,整段江面突然沸腾。

不是水温升高,而是江水像被无形的手搅动,形成数十个大小不一的漩涡。漩涡中心浮起一团团黑泥,泥里裹着森白的骨头。陈九河抄起船桨捞起一团,发现是具完整的人体骸骨,肋骨间卡着枚锈迹斑斑的铜钱——是民国时期的“袁大头”。

“这不对劲。”陈九河用镊子夹起铜钱,“民国时期这段江域是渡口,县志记载1943年有艘渡船翻沉,死了二十八人。可这些骨头...”

他拿起手电照向骸骨的头颅,额骨正中央有个规整的圆孔,边缘光滑得像用钻头打的。林初雪凑近看,活尸脉突然剧烈跳动,她能“看”到骨头里残留的画面:深夜的渡船,乘客们挤在甲板上,一个穿长衫的男人举起某种工具,对准每个人的额头。

“不是溺亡。”林初雪的声音发冷,“是被杀后抛尸的。凶手在每个人额头打了孔,像是要取什么东西。”

陈九河想起父亲书房里那本《长江异闻录》,其中记载着一种邪术——“颅窍引魂”。施术者用特制的钻子在死者额头开孔,将一缕魂魄封在孔内,等月圆之夜,这些魂魄会成为引路的“灯”,指引某种东西从水底出来。

“二十八个孔,对应二十八星宿。”陈九河望向江面越来越多的漩涡,“这是阵法。有人在江底布了‘星宿引魂阵’,要用这二十八缕魂魄,引什么东西出来。”

船体突然剧烈摇晃。陈九河扶住船舷,看见江底浮起一具又一具骸骨,每具骸骨的额头上都有同样的圆孔。它们在水中有序排列,渐渐形成一个诡异的图案——正是二十八星宿的分布图。

而在图案中心,江水开始变黑。

不是污浊的黑,而是那种能吸收光线的、纯粹的黑。陈九河的阴瞳刺痛,他看见黑水深处有东西在蠕动,像是一条巨大的蛇尾,但鳞片上不是蛇的纹路,而是一张张扭曲的人脸。

“相柳的残肢。”林初雪的声音带着绝望,“他们用星宿引魂阵,要召出相柳被镇压的一截尾巴。”

陈九河想起《水葬经》真本里的记载:当年大禹斩杀相柳,将其尸身斩为九段,分别镇压在长江九处“龙潭”。其中一段尾巴,就镇在下游三十里处的“黑水潭”。可黑水潭早在二十年前修建水库时就被淹没,所有人都以为那段尾巴永远沉在了百米深的水底。

现在看来,有人找到了它。

“必须破阵。”陈九河冲进船舱,翻出父亲留下的那只檀木箱。箱子里整齐码着二十八枚铜钱,每枚铜钱都用红绳系着,铜钱背面刻着不同的星宿名称——这正是陈家祖传的“镇星钱”。

林初雪接过七枚铜钱,活尸脉的金光注入铜钱,钱币突然发出嗡鸣。她抬头看向陈九河:“怎么破?”

“以阵破阵。”陈九河抓起剩下的铜钱,“星宿引魂阵靠的是死者魂魄的怨力维持。我们要用镇星钱切断魂魄与阵法的联系,再把魂魄超度。”

“可魂魄被困在颅窍里七十年,”林初雪望向江面那些机械重复“门开了”的魂魄,“早就和阵法融为一体了。”

陈九河没说话,他脱下外套,露出后背。月光下,他后背的皮肤上浮现出淡青色的纹路——那是陈家族人才有的“守棺印”,形状正是二十八星宿图。

“用我的血。”陈九河抓起剖尸刀,“陈家人的血里,有当年大禹封镇相柳时留下的‘镇水咒’。只要把我的血滴进每个颅窍,就能切断魂魄与阵法的联系。”

“你会失血过多而死的!”林初雪抓住他的手腕。

陈九河笑了笑:“不会。陈家守棺人的血,和常人不一样。”

他划破掌心,鲜血滴进江水的瞬间,整段江域突然静止。那些沸腾的漩涡凝固了,浮起的骸骨停在半空,连风声都消失了。只有陈九河的血,在水里化开,变成二十八条细小的血线,精准地流向每具骸骨的额头。

血线钻进颅窍的瞬间,江底传来凄厉的尖啸。

不是一个人的声音,而是二十八个人的魂魄同时发出的哀嚎。它们从骸骨里挣脱出来,化作半透明的人影飘在水面。这些人影终于不再重复“门开了”,而是用各种方言哭喊:

“我的孩子还在家里等我...”

“船票,我的船票掉了...”

“娘,我冷...”

林初雪的眼泪掉下来。她的活尸脉能感受到这些魂魄最深的执念——都是最平凡的牵挂,最寻常的不舍。可它们被困在这里七十年,成了邪阵的燃料。

“送你们回家。”陈九河举起镇星钱,铜钱在他掌心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铜钱上,铜钱突然金光大盛,化作七道流星射向江面。

金光触及魂魄的瞬间,它们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脸上的痛苦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解脱的平静。一个穿着民国学生装的年轻魂魄朝陈九河鞠了一躬,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谢谢。”

二十八缕魂魄,在金光中消散。

星宿引魂阵开始崩解。江底的骸骨一具具沉回淤泥,黑水逐渐褪去,露出下面正常的水色。可就在阵法即将彻底瓦解时,江心最深的那个漩涡突然扩大。

黑水再次涌出,比之前更浓,更暗。

漩涡中心,那条长满人脸的蛇尾完全露了出来。它比陈九河想象的更大,光是露出水面的部分就有三丈长,鳞片上的人脸还在蠕动,发出细碎的呜咽。

“它要完全出来了。”林初雪的声音发颤。

陈九河握紧剖尸刀,背后的守棺印烫得像烙铁。他知道,光靠镇星钱已经不够了。这条尾巴被封印七十年,吸收了二十八缕魂魄七十年的怨力,此刻的力量远超想象。

蛇尾突然拍打江面,掀起数米高的浪。浪花里夹杂着黑色的粘液,溅到船舷上,木板立刻腐蚀出坑洞。陈九河拽着林初雪滚进船舱,粘液擦着他们的头皮飞过,在舱壁上烧出青烟。

“用《水葬经》!”林初雪喊。

陈九河摸出怀里的古籍,可书页刚翻开就僵住了——记载镇压相柳残肢的那几页,不知何时变成了空白。不是被撕掉,而是字迹自己消失了,就像从未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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