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赤土防线（1/2）

1943年7月28日

双沟镇外围的公路像一条灰黑色的带子，镶嵌在豫鄂边境的农田间。晨雾如纱，缠绕在半人高的玉米杆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打湿了战士们的军装。冀鲁豫联合纵队的临时工事沿着公路两侧铺开，战壕里垫着乡亲们送来的干草，重机枪架在夯实的土垛上，枪口对准公路尽头，泛着冷冽的光。

陈惊雷踩着晨露，沿着战壕缓步前行。他的军靴碾过碎石，发出轻微的声响，每走几步就停下，拍拍战士的肩膀，或是俯身检查炸药包的导火索。“都把弦拉足了，鬼子的坦克不是铁疙瘩，是能炸烂的硬骨头！”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雾气的力量。身后的参谋紧随其后，手里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着各部队的部署位置，偶尔用铅笔在地图上标注补充。

“司令员，前沿侦察回报。”通讯兵小李快步跑过来，递上一张揉皱的纸条，“日军先头部队含12辆97式中型坦克，配属两个步兵中队，约五百人，沿枣双公路疾驰，预计半小时后抵达。”

陈惊雷展开纸条，借着熹微的晨光快速浏览，手指在战壕壁上轻轻敲击。公路两侧是开阔的梯田，田埂高度不足半米，根本挡不住坦克冲击；南侧三公里外是连绵的浅丘，长满酸枣丛，适合迂回；北侧是大片玉米地，秸秆茂密，能隐蔽接敌。“日军想用坦克撕开防线，断我们西进的路。”他转身对围拢过来的指挥员们低声部署，“韩团长，一团坚守正面，用105毫米榴弹炮压制日军步兵集群，重机枪封锁坦克两侧视野，务必迟滞其推进速度，别让步兵贴上来。”

韩团长立正应声，黝黑的脸上满是坚毅：“请司令员放心，正面阵地丢不了！”他刚要转身，陈惊雷又补充道：“榴弹炮瞄准坦克集群后方的步兵队列，打集群不打单点，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

“赵铁锤。”陈惊雷看向爆破连连长，“带你的人立刻在公路两侧挖反坦克沟，三道，每道宽三米、深两米，沟底埋上削尖的木桩，沟沿用玉米杆伪装。炸药包都裹上棉被，浇上煤油，做成‘粘性炸弹’，专炸坦克履带和观察口。”

赵铁锤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司令员放心，保证让鬼子的坦克变成趴窝的王八！”他转身从战壕里拽起一把镐头，往肩上一扛，对着爆破连的战士们喊：“跟我来！挖不出三道沟，谁也别想歇着！”

“邓营长。”陈惊雷的目光落在二团营长身上，“你带二团从南侧浅丘迂回，绕到日军侧后方，打掉他们的步兵指挥小组，切断坦克与步兵的协同。记住，只打步兵不恋战，牵制住就行，等正面得手再合力围歼。”

邓营长敬礼后，立刻召集骨干传达命令。陈惊雷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对参谋说：“让卫生队在北侧玉米地边缘设急救点，通知乡亲们的担架队随时待命。另外，给各部队发信号旗，红旗进攻，黄旗撤退，绿旗求援，电台保持静默，避免被日军监听。”

此时，赵铁锤的爆破连已经在公路南侧的农田里忙活起来。战士们分成六个小组，铁锹、镐头齐上阵，泥土被一层层挖起，堆在沟旁，再用玉米杆轻轻覆盖。“动作快点！鬼子的坦克可不等人！”赵铁锤光着膀子，汗水顺着黝黑的脊梁往下淌，滴在泥土里溅起细小的水花。他蹲下身，用手丈量沟宽，又踹了踹沟壁：“都夯实点，别让坦克一压就塌！”

战士王小虎刚入伍半年，个子不高，却凭着一股蛮劲挖得最快。他的手掌磨出了血泡，却咬着牙不肯停，只是偶尔用袖子擦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小虎，慢点挖，别把沟挖歪了！”班长拍了拍他的肩膀，递过来一块干粮，“垫垫肚子，后面有的是硬仗。”

王小虎摇摇头，把干粮塞回班长手里：“等打跑了鬼子再吃！”他抬头望向公路尽头，隐约能听到履带碾压地面的沉闷声响，心里既紧张又兴奋。这是他第一次面对坦克，出发前母亲塞给他的护身符还揣在怀里，他摸了摸胸口，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韩团长的一团已经在正面阵地做好了万全准备。两门缴获的105毫米榴弹炮被推到预先构筑的炮位上，炮手们反复校准方位，炮弹箱敞开着放在一旁，便于快速装填。重机枪手们趴在掩体后，枪口架在预制的三角架上，枪管上还缠着刚缴获的日军军毯，用来降低射击时的扬尘。步兵们则在战壕里排成两列，前列负责投掷手榴弹，后列用步枪射击，腰间的子弹袋鼓鼓囊囊，都是昨晚连夜复装的弹药。

拂晓六点零五分，日军的坦克集群出现在公路尽头。12辆97式中型坦克排成一字长蛇阵，炮塔上的膏药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履带碾过路面的碎石，扬起滚滚烟尘，如同一群咆哮的钢铁巨兽。坦克后方，日军步兵排成密集的散兵线，端着三八式步枪，弯腰跟在后面，钢盔反射着晨光。

“各单位注意，日军逼近！”韩团长通过旗语下达命令，战士们立刻握紧武器，屏住呼吸，战壕里只剩下风吹玉米叶的沙沙声。

领头的日军坦克停下，炮塔缓缓转动，朝着两侧的农田盲目扫射，子弹打在玉米杆上噼啪作响，断折的秸秆纷纷倒地。日军指挥官显然在试探虚实，想通过火力侦察找出防线薄弱点。

韩团长趴在掩体后，眼睛死死盯着日军坦克集群，手指轻轻敲击着战壕壁。他在等，等日军进入榴弹炮的有效射程。当第一辆坦克越过远处的土坡时，他猛地举起手臂：“榴弹炮，开火！”

两门105毫米榴弹炮同时轰鸣，炮弹带着尖锐的呼啸声掠过公路，精准地落在日军坦克集群后方的步兵队列中。巨大的爆炸声接连响起，泥土和碎石飞溅，几名日军步兵当场被炸飞，散兵线瞬间出现缺口。

日军指挥官见状，立刻下令坦克冲锋。12辆坦克同时发动，履带碾过田埂，将玉米杆压得粉碎，朝着正面阵地猛冲过来。坦克上的车载机枪疯狂扫射，子弹如雨点般落在战壕周围，泥土飞溅，打得掩体上的土块簌簌掉落。

“重机枪，开火！”韩团长大喊，四挺重机枪同时响起，子弹形成密集的火力网，朝着坦克两侧的日军步兵扫射。日军步兵纷纷卧倒，依托坦克的掩护缓慢推进，偶尔抬枪还击。

“手榴弹准备！”前列的步兵战士们纷纷掏出手榴弹，拉响导火索，等到引线烧到一半时才奋力投掷出去。手榴弹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落在日军步兵中间，爆炸声此起彼伏，日军步兵伤亡惨重，但依旧没有退缩。

坦克集群越来越近，巨大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履带碾压地面的震动透过战壕传到战士们的脚下。第一辆坦克离反坦克沟只有不到十米时，突然前轮一滑，“轰隆”一声掉进了沟里，履带卡在沟壁的木桩上，怎么也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