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情儿殇(2/2)
何事秋风悲画扇
才子佳人雨泪又涟涟啊
尘世中痴痴的人啊
只为这情儿殇
愁离催人人也愁断肠啊
我这心中有座坟
住着的人未亡
是劫是缘也难逃这念想啊
词句质朴,甚至有些笨拙,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白描般的画面和直抵胸口的诘问。旋律也始终在有限的音域内徘徊,没有《拯救》的爆发,也没有《暗香》的绵长,更像是一个人在深夜的自言自语,反复咀嚼着那些无法消化的苦涩。但在某一段过渡处,他下意识地引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变形了的二人转“哭糜子”调式音阶,那音调一出现,一种属于黑土地的特有的、粗粝的悲伤便弥漫开来,与前面流行的叙述方式形成微妙而动人的反差。
他反复修改,打磨,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这首歌太私人了,私人到他几次想将它锁进抽屉,永不示人。但它又像一颗必须排出的毒刺,卡在他的艺术生命与真实生命之间,不吐不快。
最终,在一个凌晨,他完成了《情儿殇》的完整小样。只有他的一轨人声,一轨简单的钢琴伴奏。他鼓起勇气,将小样放给了宋柯听。
创作室里,只有音乐在流淌。宋柯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手指随着节奏在扶手上极轻地敲击。当最后一句“情字何解,殇已成歌,唱与风听,散入苍茫……”那苍凉的尾音消散在空气中后,他许久没有睁开眼。
沈遂之有些忐忑,甚至有些后悔。这首歌太“灰”了,太不“市场”了,旋律也不够“抓耳”。
终于,宋柯缓缓睁开眼,目光复杂地看向沈遂之,那里面没有预想中的失望或为难,而是一种深深的震动与……敬意。
“遂之,”宋柯的声音有些沙哑,“这首歌……是你。”
不是夸奖,不是评价,只是一个陈述句。
“它可能不会像《新贵妃醉酒》那样炸,不会成为ktv的热门,甚至可能很多听众第一次听会觉得‘平’。”宋柯坐直身体,语气严肃而认真,“但它是你这张专辑,甚至是你这个人,不可或缺的‘魂’。没有它,《新贵妃醉酒》的华美是空中楼阁;有了它,你的所有音乐才有了落地的根基,才有了真实可感的血肉和温度。”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亮的天空:“专辑里需要这样一首歌。它不讨好,但真诚。它不炫技,但深刻。它记录的不是杨贵妃的醉,而是沈遂之的痛。这种痛,穿越两世,凝成一首《情儿殇》……值得被听见。”
沈遂之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一股热流冲上眼眶,又被他强行压下。
“编曲上,我们要做减法,极致的减法。”宋柯转过身,眼中闪烁着创作的光芒,“就用简单的钢琴、弦乐,搭配一点点你家乡的民族乐器音色,不要任何花哨的东西。把空间全部留给你的声音和情感。这首歌,不是用来‘听’的,是用来‘感受’的。”
《情儿殇》就此定稿,成为专辑中最为特殊、也最为沈遂之本人的一首作品。它像一道深嵌在华丽锦缎上的、颜色沉郁的暗纹,不张扬,却决定了这块锦缎独特的质地与重量。
当《新贵妃醉酒》以石破天惊之势挑战公众听觉时,《情儿殇》则如同一把沉默的钥匙,只为那些愿意深入聆听的人,悄悄打开一扇通往歌者灵魂最深处的、布满时光尘埃与生命刻痕的门。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悲风秋画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