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周府初会风先生,酒楼暗探初交锋(2/2)
“先生慧眼。在下确实正在江州府学求学,忝为一名学子。至于这佩刀,”
他拍了拍腰间的“幽影刀”,语气轻松,“不过是闲暇时练武,用以强身健体罢了,不敢称江湖人。”
“府学学子?还兼修武道?”风先生这次是真的露出了些许惊讶之色,“文武双修,还能在府学立足,这可非一般人所能及。看来小兄弟天资过人,又肯下苦功啊。”
他赞叹了一句,随即看似不经意地追问,“不知小兄弟家中是……?”
终于问到出身了。
陈洛心中了然,这是判断一个人是否容易控制、背景是否复杂的关键。
他脸上适时地流露出一丝符合“寒门学子”身份的黯然,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不瞒先生,在下父母早亡,如今是孤身一人,家中……乃是寒门,并无甚根基。”
“父母早亡……孤身一人……寒门……”
风先生低声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关键词,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那光芒中似乎混杂着一丝惋惜,一丝审视,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他并未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恰在此时,伙计端着菜肴鱼贯而入,浓郁的香气顿时弥漫了整个雅间。
风先生瞬间恢复了那副温文尔雅的主人家姿态,热情地招呼道:
“菜来了,陈洛小兄弟,来,先吃饭!咱们边吃边聊,这家的狮子头冷了就失了风味了。”
“先生请。”陈洛也从善如流地拿起筷子。
两人暂时将话题搁置,专注于眼前的菜肴。
但陈洛心中清楚,这看似和谐的饭局之下,暗流才刚刚开始涌动。
风先生那闪烁的眼神表明,他对自己这个“无根无基、略有才华”的年轻人,已然产生了兴趣。
而这,正是陈洛,或者说洛千雪,所希望看到的。
两人埋头用饭,风先生用餐姿态优雅,细嚼慢咽,陈洛也有样学样,一时间雅间内只剩下碗筷轻微的碰撞声。
直到将桌上几碟精致菜肴吃得七七八八,风先生才放下筷子,用布巾擦了擦嘴角,显然对食物颇为满意。
伙计撤去残席,重新奉上一壶沏好的香茗,氤氲茶气再次升腾。
风先生执壶为陈洛斟了一杯茶,重新拾起话头,语气带着几分赞许:
“陈洛小兄弟,你一介寒门,能得入府学门槛,已是不易。想必是学识出众,才得了这般机遇吧?”
陈洛有心在他面前塑造一个“略有天赋、背景简单、且有上进空间”的年轻人形象,便故意露出一丝“惭愧”之色,半真半假地说道:
“先生谬赞了。说来惭愧,早几年小子顽劣,心思都沉迷于舞枪弄棒,以至于文道一途,荒废良多,根基浅薄。”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感激:“幸得恩师不弃,见小子尚有一丝灵性未泯,这才破例将我收入门下,悉心教导,纠往拨正。如今小子幡然醒悟,决定沉下心来认真读书。说来惭愧,目前小子仅是跟随老师学习,尚未通过正式考核录入府学籍册,算是个……编外学子吧。”
“哦?”风先生闻言,眼中讶色更浓,“竟还能有这般操作?不知令师是府学中哪位贤达?”
能让府学教授破例收徒,此人定然不凡。
陈洛恭敬答道:“家师姓林,上伯下安。”
“林伯安林公?!”风先生脸上顿时露出肃然起敬之色,“原来是理学大家林公的高足!失敬失敬!”
他感慨道,“林公学问渊博,品行高洁,乃士林楷模。小兄弟能得林公青眼,实乃大幸!”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几分引导与期许:“当今天子仁厚,推崇儒道,力推‘建文新政’,致力于宽刑省狱、减轻赋税、更定官制,正是我辈读书人一展抱负的大好时机!小兄弟得遇明师,又逢明时,前途不可限量啊!”
陈洛听他谈及朝局,心中一动。
他身处江湖之远,对庙堂之事确实知之甚少,此刻听风先生言之凿凿,似乎对朝廷动向颇为了解,这正是打探消息的好机会。
他立刻脸上露出虚心求教的神情:“先生见识广博,所言令小子茅塞顿开。只是小子身处僻壤,对朝廷大事如同雾里看花,不知这‘建文新政’具体还有何举措?对吾等学子又有何影响?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风先生见陈洛如此“上道”,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他轻轻吹开茶沫,抿了一口,这才缓缓道:
“今上仁厚,一改太祖高皇帝‘严刑峻法’之风,讲求‘仁政’,朝野上下,确乎安心不少。”
他话语平和,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
但紧接着,他语气微沉,透露出一丝不同寻常的信息:“不过,正因如此,中枢几位参赞国政的重臣,如方效儒、黄子城、祁泰等诸位老先生,皆是饱读圣贤之书的大儒。他们……对于江湖武人,尤其是那些恃武犯禁、不服王化之辈,观感可并不佳。”
他抬起眼,目光似乎能穿透雅间的窗户,望向遥远的京城方向,意味深长地说道:
“据闻,这几位老先生,均认为‘侠以武犯禁’乃乱世之源,如今海内初定,正当强化法度,约束武夫。中枢……似乎已有意要出台些措施,对这愈发纷乱的江湖,加以管束了。”
此言一出,陈洛心中剧震!
建文新政?推崇儒道?管制江湖?
这些信息组合在一起,让他瞬间联想到了许多。
《大明武律》本就是朝廷管理武者的工具,若中枢真有意进一步加强管制,那对于整个江湖格局,对于像盐帮这样的势力,甚至对于他自己这个身负武功、又在武德司当差的人,都会产生深远的影响!
风先生看似随意闲聊,却在不经意间,抛出了一个足以震动江湖的重磅消息!
陈洛压下心中的波澜,面上依旧保持着求知的神色,追问道:“先生可知,具体会是何种管束措施?”
风先生却只是莫测高深地笑了笑,端起茶杯:“此乃庙堂之高所虑,风某一介布衣,岂能尽知?只是些道听途说的风声罢了。小兄弟听听便好,不必过于挂心。”
但他越是如此轻描淡写,陈洛越是觉得,此人绝不仅仅是“道听途说”那么简单。
他能接触到盐帮,又能知晓中枢未明的动向,其背后隐藏的网络和能量,恐怕远超想象。
这顿饭,信息量实在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