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花籽会发芽(2/2)
晌午做饭时,许娇莲往锅里撒了把新米,是庙会买的江米,打算熬点甜粥。灶膛的火“噼啪”响,映得她的脸暖暖的,心里却想着张嫂的话,还有仲老二红透的耳根,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
“粥熬好了没?”仲老二走进来,手里拿着个刚刻好的木勺,勺柄上雕着朵小兰花,“悦悦说要吃甜粥配粘豆包。”
“快了。”许娇莲往灶里添了块柴,“你那绣架啥时候动工?我这几天就得画中堂的样子,得赶紧绣。”
“明儿就去砍木头,”仲老二把木勺放在碗柜上,“保证三天就给你搭好,耽误不了你干活。”他顿了顿,又说,“画样子时,我给你研墨,你说我描啥就描啥。”
许娇莲的心跳漏了一拍,低头搅着锅里的粥,米香混着水汽飘起来,暖得人想眯起眼。“不用你描,我自己来就行,你那手太粗,别把纸戳破了。”话虽这么说,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
悦悦跑进灶房,鼻子使劲嗅了嗅:“好香!娘,我要放糖!放好多好多糖!”
“甜过头了牙疼。”许娇莲给她盛了小半碗,往里面撒了勺糖,“慢点喝,烫。”
仲老二靠在门框上,看着她们娘俩,心里像被粥烫了下,暖烘烘的。他想起刚认识许娇莲那会儿,她总爱躲着他,说话都不敢抬头,如今却能笑着打趣他手粗,这日子,就像熬粥,慢慢咕嘟着,就稠了,甜了。
下午,仲老二果然扛着把斧头去了后山,临走前给悦悦刻了个小木狗,尾巴能来回摇,惹得她追着狗跑了半院子。许娇莲坐在绣架前,铺开张大白纸,打算画中堂的底稿。笔尖蘸着墨,悬在纸上却迟迟没落下——她想绣幅“松鹤延年”,又觉得太素,想绣“百子图”,又怕太闹,正犹豫着,就见仲老二扛着根松木回来了,木头粗得他快抱不住,额头上的汗顺着下巴往下淌。
“这木头够粗不?”仲老二把松木往地上一放,“后山找了半天,就这根直溜,没虫眼。”
许娇莲放下笔,往他手里塞了块帕子:“先擦擦汗,看你累的。”她瞅着那根松木,“够了,截成两段,搭个两丈宽的架子都够。”
“那就好。”仲老二擦着汗,眼睛落在她没画完的底稿上,“想绣啥?我帮你参谋参谋。”
“想绣松鹤延年,又觉得太素。”许娇莲指着纸,“你说绣牡丹富贵图咋样?县太爷家,该喜欢热闹点的。”
“我觉得行,”仲老二蹲在旁边,看着她的笔尖,“你绣的牡丹活,比真的还艳,肯定合他们心意。”他忽然想起庙会买的银簪,赶紧往怀里掏,“差点忘了,给你的。”
银簪躺在他的手心,玛瑙红得像滴血,在光里闪。许娇莲的指尖碰着簪子,凉丝丝的,心里却热得很。“挺好看的。”她轻声说,把簪子往梳妆盒里放,正好压在那块张嫂给的红布上。
仲老二看着她的侧脸,突然说:“等中堂绣完了,咱就把事办了吧?不用请戏班子,就请张嫂、王婶他们来吃顿饭,热闹热闹就行。”
许娇莲的笔顿了顿,墨滴在纸上,晕开个小小的点。她没回头,声音细得像蚊子哼:“你说了算。”
窗外的日头慢慢往西沉,把葡萄架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条温柔的蛇。悦悦抱着小木狗在院里打盹,红棉袄铺在地上,像朵开败的花。仲老二拿起斧头,开始劈那根松木,“哐哐”的响声里,藏着两个没说出口的字:愿意。
晚饭时,悦悦举着小木狗问:“娘,二哥,你们办啥事呀?是不是又有肉包子吃?”
许娇莲往她碗里夹了块排骨:“有,管够。”眼睛却瞟着仲老二,见他正低头喝粥,嘴角的笑意藏不住,像偷喝了蜜。
灶间的灯火黄澄澄的,映着墙上的“富贵牡丹”,金线在光里跳。许娇莲知道,往后的日子,就像这慢慢长高的花,会发芽,会开花,会结出甜果子。像这刚搭起的绣架,会撑起幅热闹的牡丹图,也会撑起个热热闹闹的家。
大年初十三的夜,不算太黑,月亮挂在天上,像个刚蒸好的粘豆包。许娇莲躺在床上,听着西厢房传来的刨木声,“沙沙”的,像仲老二在跟木头说悄悄话。她摸了摸梳妆盒里的银簪,冰凉的玛瑙贴着掌心,心里却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
她知道,天亮后,葡萄架下的花籽会发芽,西厢房的绣架会搭起来,而她和身边的人,会像这院里的草木,扎下根,慢慢长,把日子过成最鲜活、最踏实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