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庆大霉素(2/2)
正说着,许二爷风风火火地冲进来,手里攥着两张皱巴巴的火车票,额头上全是汗,黑衬衫湿了一大片:“买到了!今晚十点的火车,去南京!”他把票往桌上一拍,喘着粗气,“我跟售票员磨了半天,就这两张卧铺了!”
许娇莲看着那两张票,票面上的“南京”两个字刺得她眼睛有点酸。她知道这趟远门不容易,车票钱、住宿费、药费,哪样都得花钱,可看着小爷眼里的光,和二哥紧绷的侧脸,她把到了嘴边的“太贵了”咽了回去,换成一句:“那我收拾收拾东西。”
“我来收拾!”许二爷抢过她手里的小包袱,往里面塞了两件厚衣裳,又把仲老二买的软糕也塞进去,“啥都不用你管,你坐着就行。”
仲老二去给许娇莲办理出院手续,许二爷蹲在地上,给她削苹果。他的手太粗,苹果皮削得断断续续,还削掉好大一块果肉。
“小爷,我自己来吧。”许娇莲想接过刀,却被他按住手。
“别动,你腿不好。”许二爷低着头,声音闷闷的,“莲儿,到了南京,咱一定给你治好。治不好,我就去抢药铺,反正不能让你遭罪。”
许娇莲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疼得眼眶发热。她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这小爷看着大大咧咧,可对她从来都是掏心掏肺的。小时候她被野狗追,他抱着她就往河里跳;逃荒路上她饿晕了,他把最后半块窝头全塞给她。现在,他又要为她的腿,跑到千里之外的大城市去闯。
“别瞎说。”她笑着擦了擦眼角,“肯定能治好的。等我好了,你教我刻木头,我教你绣花,咱在铺子里挂个‘许氏木绣坊’的牌子,肯定红火。”
许二爷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嘴角咧开个大大的笑,露出两排白牙:“哎!就这么说定了!”
傍晚,仲老大背着个布包匆匆赶来,里面装着给悦悦换洗的衣裳,还有一罐子他腌的咸菜。“你们放心去,悦悦我带着,保准胖一斤回来。”他把咸菜往仲老二手里塞,“路上吃,省得买饭贵。”
许娇莲抱着悦悦,心里像塞了团棉花,堵得慌。小家伙好像知道要分别,搂着她的脖子不肯撒手,小嘴巴在她脸上亲来亲去,留下一串湿漉漉的口水印。
“娘走几天就回来,给你带糖吃。”她亲了亲女儿毛茸茸的头顶,把孩子递给仲老大时,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仲老大接过悦悦,别过头去抹了把脸:“快走吧,别误了火车。”
火车站的汽笛声悠长地响着,昏黄的灯光照着攒动的人影。许二爷背着行李,仲老二背着许娇莲,一步步踏上火车。车厢里弥漫着汗味和方便面的味道,吵吵嚷嚷的,可许娇莲趴在仲老二背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还有身后许二爷时不时的叮嘱,突然觉得很安稳。
火车“哐当哐当”地开动了,窗外的灯火一点点往后退,像被风吹散的星星。许二爷趴在窗口,看着越来越小的镇子,突然说:“莲儿,等你好了,我带你坐火车去北京,看天安门!”
“好啊。”许娇莲笑着应,声音里带着点鼻音。
仲老二把她放在卧铺上,给她盖好被子,又把许二爷削的那个坑坑洼洼的苹果递过去:“吃点,垫垫肚子。”
许娇莲咬了口苹果,有点酸,却带着股子甜。她看着对面铺上许二爷正数着钱,嘴里念念有词地算着住宿费,又看了看身边二哥笨拙地给她倒热水,心里突然觉得,不管这趟南京之行有多难,只要这两个人在,她就什么都不怕。
火车在黑夜里奔驰,载着三个揣着同一个念头的人,奔向一个未知却充满希望的远方。许娇莲渐渐睡着了,梦里有南京的桂花糕,有刻着花的木头,还有她重新变得有力的腿,正一步步走在回家的路上,路两旁的花开得正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