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金猊炉倾惊鸿瞥(2/2)

那是比死亡更深的恐惧!是守护了半生、以为早已被钢铁意志封存于九幽之下的、最不堪最脆弱的疮疤,被人血淋淋地、毫无防备地撕开的剧痛!是尊严被彻底践踏的暴怒!

“谁……准……你……看……的?!”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地狱最深处挤出来的寒冰,裹挟着滔天的杀意和足以冻结灵魂的暴戾!

李晚晴还沉浸在巨大的视觉冲击带来的呆滞中,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哪怕是恐惧的尖叫。一道裹挟着血腥煞气的黑影已如鬼魅般扑至眼前!

一只冰冷如同玄铁、沾着药汁和烫伤水泡的大手,带着千钧之力,如同捕食的鹰隼之爪,瞬间狠狠攫住了她纤细脆弱的脖颈!

巨大的力量袭来,李晚晴只觉喉骨剧痛,眼前猛地一黑,窒息感排山倒海般涌来!她整个人被这股无法抗拒的蛮力从地上提起,如同破败的布偶,狠狠掼在了身后冰冷的、刻着繁复纹路的石墙上!

“砰!”后背传来骨头几乎碎裂的闷响,剧痛让她瞬间弓起了身体,却又被那只铁钳般的手死死按在墙上,动弹不得。肺里的空气被瞬间挤压殆尽,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深处传来“嗬嗬”的、濒死般的抽气声。散乱的发丝黏在布满香灰和冷汗的脸上,视线因缺氧和疼痛而模糊、眩晕。

透过朦胧的泪水和涣散的视线,她惊恐地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

就在咫尺之距!隔着那歪斜的银质面具,南宫陌暴露在外的右眼,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狰狞的血丝,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里面翻涌着最纯粹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怒、杀意,以及……一种深不见底的、被逼至绝境的野兽般的疯狂和……绝望!

那眼神,比任何传说中的“嗜血狂魔”都要恐怖百倍!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挫骨扬灰!

**(十一)**

“再看……”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音节都淬着剧毒,带着毁灭的气息,喷吐在她因窒息而涨红的脸上,“……就挖了你的眼睛!”

那只扼住她脖颈的手,因极致的愤怒和体内肆虐的“寒鸦泣”而剧烈颤抖着,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李晚晴毫不怀疑,只要他再稍稍加一分力,她的脖子就会像枯枝一样被轻易折断。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冰冷地笼罩着她。

然而,就在这濒死的边缘,就在这足以让任何人崩溃的暴怒与杀意之下,李晚晴模糊的视线,却穿透了那令人胆寒的眼神风暴,穿透了窒息的痛苦,再次落在了那片因他剧烈喘息而微微起伏的、狰狞的紫黑毒痕之上。

不是因为不怕,而是因为……太痛了。

为他而痛。

那扭曲盘踞的毒痕,那搏动蔓延的紫黑脉络,那如同被无数细小冰针反复穿刺的、因剧痛而无法控制的肌肉抽搐……这一切,在她眼中,不再是单纯的恐怖景象,而是化作了实质性的、感同身受的酷刑!

一股汹涌的、无法抑制的酸涩猛地冲上鼻尖,刺得她眼眶剧痛。泪水,完全不受控制地,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不是因为恐惧死亡的泪水,而是……痛惜的泪!是看着眼前这个强大、冷酷、如同神只又如同修罗的男人,被如此阴毒残忍的痛苦反复折磨、被逼至疯狂绝落的……悲恸!

**(十二)**

模糊的视线被泪水覆盖,意识在窒息的边缘浮沉。求生的本能让她挣扎着抬起一只手,不是去掰开那扼住命运咽喉的铁腕——她知道那是徒劳的——而是颤抖着,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和勇气,带着指尖的冰凉,轻轻地、带着无限哀怜地……抚上了南宫陌那只扼住她脖子的、同样在剧烈颤抖的手。

她的指尖,小心翼翼地、带着试探的触碰,落在了他手背上那一道最为深刻、如同蜈蚣般蜿蜒盘踞的旧伤疤上。

那疤痕粗粝而冰冷,记录着不知是哪一场浴血搏杀。

她的动作极轻,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悲悯,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却承载着无尽痛苦的珍宝。

然后,在窒息的黑暗中,在濒死的边缘,她拼尽最后一丝气力,从被挤压得变形的喉咙里,艰难地、断断续续地,溢出了几个破碎而模糊的气音,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灵魂的力量,浸透了滚烫的泪:

“殿……下……”

“……当……年……”

“……很……痛……吧……?”

**(十三)**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

那轻如鸿羽般落在他旧伤疤上的指尖,那冰凉的、带着泪水的触感……

那句微弱得几乎被风声盖过、却如同九天惊雷般在他混乱狂暴的意识深处炸响的诘问……

“很痛吧?”

不是恐惧的尖叫,不是卑微的求饶,不是任何他预想中的反应!

而是……一句裹挟着滚烫泪水的、直指他灵魂最深处、那被层层坚冰和铠甲包裹起来的、早已腐烂流脓的疮疤的……关怀?

南宫陌那双充斥着无尽暴怒和杀意的、如同血色深渊般的瞳孔,在这一瞬间,猛地、剧烈地收缩了一下!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却至纯至烈的光,狠狠刺穿了!

扼住李晚晴脖颈的那只铁手,那足以捏碎金石的力量,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一颤!力道,在那一刹那,出现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的松动。

他整个人,像是被这句最简单、却又最沉重的话语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又像是被那滴落在他手背上的滚烫泪水灼伤了灵魂,竟不受控制地踉跄着,向后猛地退了一大步!

“哐当——!”

后退的身体狠狠撞翻了身后书案旁的另一盏落地青铜烛台!沉重的烛台轰然倒地,烛火瞬间熄灭,滚烫的蜡油飞溅,在昏暗的光线中如同破碎的泪珠。

摇曳的烛光下,只剩下两人剧烈起伏的喘息声,以及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浓得化不开的、混杂着药味、血腥、香灰与泪水的……死寂。

**(十四)**

南宫陌靠在歪斜的书案边缘,一手撑着桌面,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面具歪斜地挂在脸上,暴露出的左脸毒痕在昏暗的光线下狰狞搏动。他那双刚刚还翻涌着毁天灭地杀意的眼睛,此刻却如同被狂风暴雨蹂躏过的深潭,充满了极致的混乱、震惊、茫然,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深不见底的疲惫和……脆弱?

他死死地盯着被他松开后,如同脱水的鱼般沿着冰冷石壁滑落在地、蜷缩着身体剧烈呛咳、喘息、泪流满面的李晚晴。

那句带着泪的“很痛吧?”,如同魔咒,在他混乱的脑海中反复回响,每一次都狠狠撞击着他冰封的心防。

为什么?为什么她不害怕?为什么她不尖叫着逃离?为什么……她看到这地狱般的景象后,问出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他引以为傲的冷酷、他赖以生存的暴戾,在她那双盛满泪水、却清澈见底、只有纯粹痛惜的眼眸注视下,在她那轻抚旧疤的指尖下,在她那句直抵灵魂的诘问下……竟显得如此不堪一击,如此……可笑?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心灵的风暴中,南宫陌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鹰隼,猛地扫过地上倾覆的药碗碎片,扫过那泼洒一地、正缓缓渗入昂贵地毯的褐色药汁。

他的鼻翼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被药味掩盖的……不该存在的、甜腻到发齁的异样气息。

面具下,他紧抿的、毫无血色的薄唇,缓缓地、极其冰冷地,吐出了三个字,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砾摩擦,带着一种洞悉阴谋的森寒:

“这药……”

他抬起那只刚刚扼住她脖颈、此刻却沾着她泪水和药汁的手,指向地上狼藉的药渍,眼神锐利如刀,直刺向蜷缩在地、惊魂未定的李晚晴。

“……谁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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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念留存:药中的异样气息是什么?是谁在药里动了手脚?李晚晴是被人利用的无辜者,还是……?南宫陌的杀意会如何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