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铁骑出京,暗流汹涌(1/2)
四更天的梆子声余韵,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冥王府死寂的夜空中荡开几圈涟漪,旋即被更深沉的黑暗吞没。书房内,烛火因灯芯将尽而摇曳不定,拉长了两道沉默伫立的身影,将离别的阴影投在冰冷的墙壁上。
那枚温凉的“紫云令”紧贴在李晚晴掌心,仿佛烙铁般滚烫,又似寒冰般刺骨。它所代表的含义,远比“血狼令”更让她心悸——那是他为自己预留的、通往完全未知的、最后一条绝路。他连这一步都算到了……这份认知让她喉咙发紧,鼻尖酸涩难抑。
南宫陌的目光从她苍白的脸上移开,落回那幅巨大的边境舆图。他的手指,修长而指节分明,带着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缓缓划过从皇都到玉门关那漫长而曲折的路线。指尖所过,仿佛有无形的烽火与血光随之蔓延。
“刘瑾必会催促急行军,以求速败,或寻机发难。”他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像是在部署一场与己无关的棋局,“初期,我会依他。”
李晚晴骤然抬头,眼中满是不解与担忧。明知是陷阱,为何还要顺从?
南宫陌并未回头,却似洞察了她的疑惑,淡淡道:“疲兵、弱旅,更需一场‘败绩’来磨掉朝廷、陛下,乃至他们自己身上……最后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李晚晴心中一寒。他竟是要主动利用这场必败之局?要以那些本就可怜的老弱残兵的鲜血和生命为代价,来达成某种冷酷的目的?
“可是那些兵士……”她忍不住开口,声音微颤。
“战场之上,从无仁慈。”南宫陌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余地,“优柔寡断,只会死更多人。置之死地,或有一线生机。”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舆图上几处险要关隘,“玉门关已失,楼兰骑兵气焰正盛。一味的退守避战,只会让他们长驱直入,危及更多州府。唯有迎头挫其锋芒,即便付出代价,也能争取时间,看清虚实,也让朝堂之上那些只会空谈的蠢货知道……战争,不是儿戏。”
他的话冰冷而残酷,却透着一股洞悉世事、掌控全局的绝对自信。李晚晴望着他冷硬的侧影,忽然明白,他早已跳出了皇帝设下的“胜负”桎梏。皇帝以为给他的是死棋,他却要以这盘死棋为饵,布一场更大的局。那些被当作弃子的兵卒,在他眼中,或许既是牺牲品,也是唤醒某些东西的必要代价。
这份认知让她感到恐惧,却又有一股奇异的战栗席卷全身——这就是南宫陌,从修罗场中爬出的冥王,他的思维方式和手段,本就与常人不同。
“我会在溃败中,寻找真正可用之人。”他继续道,手指点向舆图上一处名为“黑风口”的险峻峡谷,“这里,或是第一个战场。”
李晚晴顺着他的手指望去,那峡谷地形狭窄,两侧山势陡峭,标注着“易设伏”的小字。她不懂军事,却也看出那绝非良善之地。
“陛下和刘瑾,想要我败,想要我死。”南宫陌的声音里渗出一丝冰冷的嘲弄,“我便先败给他们看。只是这败……需由我来掌控时机、程度和……后果。”
他收回手指,负于身后:“京中一切,交由你了。刘瑾离京,但其党羽耳目仍在。皇帝不会放过任何打压冥王府的机会。记住,稳守为上,非生死存亡,勿动血狼令。紫云令……但愿永无启用之日。”
他的交代简洁而清晰,将所有的危险与责任,重重压在了她的肩上。
李晚晴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翻腾的情绪强行压下,重重点头:“我明白。”
窗外,传来五更天的梆响。
天,快要亮了。
最后的时刻,终于到了。
南宫陌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幅舆图,仿佛要将万里江山、无数险隘、万千敌军都刻入脑海。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门口。
“殿下!”李晚晴脱口而出。
南宫陌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颤抖的、用尽全身力气的嘱咐:“……万事小心。我……等你回来。”
他静立了一瞬,玄甲的背影在微弱的晨光中显得格外孤峭。然后,他轻轻“嗯”了一声,再无多言,大步流星地融入门外将散未散的夜色之中。
沉重的府门开启又合拢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如同最终敲定的战鼓。
李晚晴猛地冲到窗边,推开窗户,冰冷的晨风瞬间涌入,吹得她衣衫猎猎作响。她看到那玄黑色的身影利落地翻身上了一匹通体乌黑、唯有四蹄雪白的骏马——那是他的战马“踏雪”,早已被亲卫从秘密马厩牵出。
没有多余的亲随,没有浩荡的仪仗。只有寥寥十余骑同样身着玄甲、面容冷峻、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的骑士,无声地汇聚到他身后。那是他仅存的、绝对忠诚的冥王亲卫“玄影”。
马蹄包裹着厚布,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压抑的雷鸣。
队伍如同黑色的溪流,悄无声息地驶出冥王府所在的街道,向着城门方向而去。
李晚晴紧紧抓着窗棂,指甲掐入木中而不自知,目光死死追随着那个一马当先、渐行渐远的玄色背影,直到他彻底消失在长街尽头弥漫的晨雾里,再也看不见。
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顺着冰冷的脸颊滑落。她没有出声,只是任由泪水无声流淌,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担忧、不舍,都在这冰冷的晨风中流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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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初,西山大营。
景象比昨日更加不堪。经过一夜的冻饿和恐惧,那些老弱残兵和死囚们更加萎靡不振,队伍散乱得像是一群逃难的流民。抱怨声、咳嗽声、哭泣声此起彼伏。刘瑾早已到了,坐在临时搭建的、铺着厚厚毛皮的监军高台上,捧着暖炉,喝着热茶,面带讥诮地看着台下这片乱象。他身边簇拥着几个文官和将领,皆是他的心腹。
当南宫陌骑着“踏雪”,带着十余玄影卫如同利剑般驶入校场时,混乱的声浪骤然一低。
他依旧戴着银色面具,玄甲墨披,目光冰冷地扫过全场。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多看刘瑾那边一眼,只是勒住马缰,静静地立于点将台下。
那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再次弥漫开来,硬生生将数万人的嘈杂压了下去。
刘瑾放下茶盏,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台前,拖长了声音:“冥王殿下——时辰已到,是否可以——拔营了?”语气带着明显的催促和不耐。
南宫陌抬眸,冰冷的目光扫过他:“监军很急?”
刘瑾皮笑肉不笑:“军情如火,岂容耽搁?陛下和满朝文武,可都盼着殿下早日克复失地,凯旋还朝呢!”
南宫陌不再看他,目光转向台下那一片黑压压、眼神麻木或闪烁的人群。他缓缓抬起手。
身后一名玄影卫举起号角。
“呜——呜呜——”
低沉苍凉的号角声划破寒冷的空气,带着一种原始的、令人血脉悸动的力量。
“拔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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