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舌绽寒梅(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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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盒冰凉,触手生寒。

李晚晴的指尖在即将触碰到盒面的瞬间,感受到百芳庭内无数道目光汇聚而来的灼热与压力。影七暴露的阴影尚未散去,空气中弥漫着对冥王府暗卫根深蒂固的恐惧,老夫人此刻的赠玉,无异于在沸腾的油锅里又滴入一滴冰水。

是祸?是福?

她抬眸,迎上老夫人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恶意,却也没有纯粹的善意,只有一种沉甸甸的、仿佛洞悉了太多秘密的复杂,以及一丝……近乎托付的凝重。老嬷嬷那句“或于娘娘日后,略有微用”言犹在耳,如同魔咒。

时间仿佛被拉长。李明珠被侍女搀扶着,勉强站稳,怨毒的目光死死盯在李晚晴和那锦盒上,恨不得将其洞穿。其他贵女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眼神在老夫人、李晚晴以及那个低眉顺眼却让人脊背发凉的“侍女”影七之间惊恐地逡巡。

李晚晴心中念头电转。拒?当众拂了前朝太妃(老夫人)的面子,且显得心虚,更坐实影七身份带来的恐慌。接?则意味着接下这份不知是蜜糖还是砒霜的“心意”,以及它背后可能牵扯的巨大旋涡。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白玉兰的冷香给了她最后的决断。她不能退。她代表的是冥王府,是南宫陌的脸面。今日锋芒已露,此刻退缩,前功尽弃。

素手轻抬,稳稳地接过了那沉甸甸的锦盒。

“晚晴谢老夫人厚赐。”她屈膝行礼,仪态端庄,声音清越平静,仿佛刚才的暗卫风波与眼前的赠玉,不过是寻常小事。

锦盒入手,比想象中更沉。盒盖紧闭,看不到里面的玉扣,但那冰凉的触感仿佛带着某种古老而沉重的气息,透过盒壁渗入她的掌心。

老夫人紧绷的面容似乎微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她深深看了李晚晴一眼,缓缓道:“王妃娘娘蕙质兰心,当得此物。今日乏了,老身就不多留诸位了。” 这是直接下了逐客令,也为这场风波不断的宴会画上了一个仓促的句号。

众贵女如蒙大赦,纷纷行礼告退,脚步匆忙,甚至带着几分逃离的意味。看向李晚晴的目光,充满了敬畏、恐惧和难以言喻的复杂。今日的冥王妃,用棋局、血玉揭秘和那盆“枯荣瓶”,彻底颠覆了她们对那个“替嫁庶女”的认知。

李明珠被侍女半扶半抱着往外走,经过李晚晴身边时,她猛地抬起头,那双因嫉恨和屈辱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李晚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嘶哑地诅咒:“李晚晴!你别得意!冥王府的煞气迟早会把你吞得骨头都不剩!还有那个怪物…他迟早…”

“姐姐慎言。”李晚晴淡淡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如同淬了寒冰的针,瞬间扎破了李明珠虚张声势的怨毒,“殿下的名讳与威仪,不是你我可以轻辱的。姐姐与其操心冥王府,不如想想如何安抚赵侍郎府上那位新得宠的八房美妾?听闻那位妹妹,可是生得国色天香,尤其擅… *霓裳羽衣曲* 呢。” 她刻意在最后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眼神意有所指地扫过李明珠发髻上那支曾经用来晃她眼睛的御赐东珠钗。

“你!”李明珠被戳中最痛的伤疤,气得浑身发抖,眼前又是一阵发黑。赵侍郎风流成性,新纳的八房美妾正是以舞姿闻名,深得宠爱,这是她心中最大的刺!更让她心惊的是,李晚晴怎么会知道?她一个深居冥王府的人… 难道冥王府的眼线已经…?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愤怒,她再不敢多说一个字,被侍女几乎是拖着狼狈逃离。

李晚晴看着李明珠仓惶的背影,眼底一片冰冷。她无意与李明珠做口舌之争,但对方一再触碰底线,尤其对南宫陌的侮辱,她绝不容忍。刚才那句关于八房美妾的话,是她在宴会上偶然听到两个贵女低声议论的,此刻正好用来堵李明珠的嘴。

她不再停留,带着影七(此刻身份暴露,无需再伪装侍女,沉默地护卫在她侧后方半步),在众人或敬畏或恐惧的目光洗礼中,从容步出百芳庭。

马车早已等候在外。车帘放下,隔绝了外界的视线。李晚晴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懈,背脊靠上柔软的垫子,一阵强烈的疲惫感席卷而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膝上那个冰凉的锦盒。

“王妃,您…”影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自责。暴露身份,是他的失职,可能给王妃带来麻烦。

“不关你的事。”李晚晴打断他,声音带着安抚,“你救了‘枯荣瓶’,做得很好。” 她顿了顿,指尖停留在锦盒的锁扣上,“这玉扣… 老夫人说‘或于日后略有微用’,你可知是何物?有何来历?” 她需要尽可能多的信息来评估这枚玉扣的分量。

影七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回忆:“属下… 只知老夫人乃前朝周太妃,历经三朝,地位超然。此玉扣… 样式古朴,非本朝常见制式,倒像是… 前朝宫廷旧物。具体用途… 属下不知。但太妃深居简出,极少赠礼于人,此物… 恐怕非同小可。” 他的语气凝重。

前朝宫廷旧物… 历经三朝的太妃… 非同小可… 李晚晴的心沉了沉。这枚玉扣的分量,比她想象的还要重。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握在手中,既是护身符,也可能是催命符。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回冥王府的路上。李晚晴闭目养神,试图理清纷乱的思绪。棋局、血玉、枯荣瓶、暴露的暗卫、诡谲的玉扣… 今日种种,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过。她需要尽快见到南宫陌。

然而,就在马车即将驶入相对僻静的、通往冥王府的巷子时,异变突生!

一股极其幽微、却甜腻得令人头晕的异香,毫无征兆地在封闭的车厢内弥漫开来!这香气… 李晚晴猛地睁开眼!正是宴会上李明珠东珠钗里散发出的那种媚香!虽然极其微弱,几乎被车厢本身的熏香和她发间白玉兰的冷香掩盖,但此刻在封闭空间内,她敏锐地捕捉到了!

“媚香!”李晚晴低喝一声,瞬间屏住呼吸!是李明珠!她果然不死心!是在她靠近时沾染上的?还是… 这马车被动过手脚?

几乎是同时!

“吁——!”车夫(真正的车夫,非暗卫假扮)发出一声惊恐的短呼!紧接着是马匹受惊的嘶鸣和车厢剧烈的颠簸!

“有埋伏!”影七厉喝一声,反应快如闪电!他一手猛地将李晚晴护在身后,另一只手已闪电般拔出袖中短匕!寒光乍现!

“嗤啦!”锋利的匕首瞬间划开车厢侧壁厚重的锦帘!影七目光如电扫向车外!

只见巷子前方,几个蒙面黑衣人手持利刃,正凶神恶煞地扑来!目标明确,直指马车!更麻烦的是,拉车的马似乎被什么东西惊扰,正不安地扬蹄嘶鸣,让车厢摇晃得更加厉害!而那股诡异的媚香,在车厢的晃动中似乎又浓郁了一丝!

是双重杀招!惊马制造混乱,媚香扰乱心神,再由杀手趁乱下手!李明珠和她背后的人,手段竟如此狠毒卑劣!

“护住王妃!”影七低吼一声,身影已如离弦之箭般从破开的车帘处窜了出去!短匕划出凌厉的弧光,瞬间与冲在最前面的两个黑衣人缠斗在一起!刀光剑影,金铁交鸣之声刺耳响起!

车厢内,李晚晴被剧烈的颠簸甩得撞在车壁上,手臂一阵生疼。那股甜腻的媚香如同无形的毒蛇,丝丝缕缕钻入鼻腔,即使屏住呼吸,也让她感到一阵阵心悸和眩晕,四肢开始发软!这香… 药性竟如此霸道!白玉兰的冷香似乎也受到了压制!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她猛地咬破舌尖,剧烈的疼痛和血腥味让她瞬间清醒了几分!目光急扫,落在那个装着野菊的“枯荣瓶”上!为了带回这个意义非凡的插花,她特意将其小心放置在车厢角落的固定卡座里,此刻虽然随着车厢摇晃,但尚未倾倒。

野菊!阶下野菊的清苦气息!

电光石石间,她想起在百芳庭,正是阶下野菊的存在,无意中克制了李明珠东珠钗里的媚香!这野菊的清气,或许是解药!

她不顾颠簸,猛地扑向角落,一把抓起“枯荣瓶”!也顾不上什么仪态,她用力将脸埋进那丛倔强盛开的淡黄色野菊花瓣之中!

清苦!凛冽!带着泥土和晨露气息的野菊芬芳,瞬间冲入鼻腔!如同最有效的醒神药剂,狠狠冲散了那股甜腻媚香的缠绕!那股令人心悸的眩晕感和四肢的酸软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李晚晴精神大振!她紧紧抱着“枯荣瓶”,如同抱着最后的生机和武器。她透过被影七划破的车帘缝隙,紧张地观察着外面的战况。

影七身手极高,短匕翻飞,招式狠辣精准,如同鬼魅般在几个黑衣人间穿梭,每一次出手都带起一蓬血雨!但对方人数占优,且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似乎存了死志,攻势极为疯狂,影七一时被缠住,无法立刻脱身回护车厢!而那匹受惊的马还在不断挣扎,让车厢成为危险的靶子!

就在这时,一个狡猾的黑衣人似乎看出李晚晴是弱点,竟不顾影七的匕首,拼着硬挨一刀,猛地扑向车厢破口!一只沾着血污和泥土的手,狰狞地抓向车内的李晚晴!目标,赫然是她怀中的锦盒和她本人!

腥风扑面!死亡的气息近在咫尺!

千钧一发之际!

李晚晴眼中没有丝毫恐惧,只有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冰冷与决绝!她抱着“枯荣瓶”猛地向后一退,避开那只抓来的血手,同时,在颠簸的车厢中稳住身形,脊背挺得笔直,如同雪原上迎风怒放的红梅!

她没有尖叫,没有慌乱。她的声音,透过车帘的破口,清晰地传了出去,不高,却如同万年寒冰碎裂,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凛冽威仪:

“放肆!”

两个字,如同冰锥,狠狠刺入那扑来黑衣人的耳膜!那黑衣人动作竟不由自主地一滞!

李晚晴的目光,如同淬了寒星,冰冷地锁定他,也扫过外面所有缠斗的身影,声音清晰地继续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

“本宫乃羽国二皇子正妃,冥王南宫陌明媒正娶之妻!”

“尔等鼠辈,安敢在皇城脚下,行此刺杀皇族亲眷、藐视天威之举?!”

“惊扰御赐车驾,其罪当诛九族!”

她刻意强调了“冥王南宫陌”和“御赐车驾”!冥王之名,在京城就是索命的符咒!而“御赐”二字,更是将事件性质拔高到谋逆的层面!

“今日之事,冥王府影卫,羽林卫,刑部,大理寺… 必将追查到底!”

“凡参与者,纵逃至天涯海角,冥王府… 必让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挫骨扬灰,方息吾夫之怒!”

最后一句“吾夫之怒”,她咬得极重!如同惊雷炸响!她不是在虚张声势,而是在宣告一个即将到来的、来自幽冥的审判!她将南宫陌的凶名与威势,化作了最锋利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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