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火车南下(1/2)

第二天早上六点,天刚亮,林卫东就醒了。

他轻手轻脚地起床,洗漱完毕,叫醒了隔壁房间的孙建军。两人没有惊动刚子和赵志刚,悄悄出了招待所。

清晨的上海街道,和夜晚截然不同。没有了霓虹灯的喧嚣,街道显得干净而宁静。早点摊刚刚支起来,蒸笼冒着热气,油条在锅里滋滋作响。晨练的老人提着鸟笼,年轻的上班族骑着自行车匆匆而过。

“去吃点东西。”林卫东说。

两人在街角找了个早点摊。馄饨一毛五一碗,小笼包两毛一笼。林卫东要了两碗馄饨、两笼包子。

“昨天那事儿,你怎么看?”孙建军边吃边问。

“黑市都这样。”林卫东吹着馄饨的热气,“真真假假,就看谁眼力好。昨天他们想坑咱们,没成。但下次交易,得更小心。”

“我看那中年人,不像善茬。”

“肯定不是。”林卫东说,“能在这行混的,都是人精。不过咱们做完这趟,不一定再找他。温州那边价格好,以后可能直接在上海收散券,自己凑整。”

“这主意好。”孙建军点头,“我在深圳也这么干。找几个可靠的散客,慢慢收,价格能压得更低。”

吃完早饭,七点不到。两人往黑市那条街走。

白天的黑市,和晚上不太一样。人少了很多,而且更隐蔽。没有人在街边明目张胆地摆摊,只有几个看起来像闲逛的人,在树下或墙角晃悠。

林卫东认出了老李。老李今天换了身衣服,灰色的确良衬衫,黑裤子,蹲在邮电局门口看报纸。

“李老板。”林卫东走过去。

老李抬起头,看到林卫东,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小兄弟,这么早?”

“来收剩下的三张券。”林卫东开门见山,“什么价?”

“这个……”老李左右看看,压低声音,“昨天那事儿,对不住。是我没验仔细。”

“过去的事不提了。今天这三张,要真的,品相好的。”

“有有有。”老李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几张国库券,“你看看,都是昨天新收的,我验过了,保真。”

林卫东接过,走到亮处仔细看。三张85年一百面额的券,纸张、水印、印章都没问题。品相也不错,没有明显磨损。

“什么价?”

“昨天说好九十二块三……”

“昨天是昨天。”林卫东打断他,“三张散券,按行情来。现在市面价多少?”

老李犹豫了一下:“散券……九十二块五。”

“九十二块二。行就成交,不行我找别人。”林卫东语气坚决。

老李看了看周围,咬咬牙:“行,九十二块二。就当交个朋友。”

林卫东数出二百七十六块六毛钱,递给老李。老李点清,把三张券交给林卫东。

“小兄弟,以后还做这生意吗?”老李问。

“看情况。”林卫东把券收好,“李老板要是有好货,可以留着。我下个月可能还来。”

“好,好。”老李连连点头,“下次一定给你最好的货。”

交易完成,林卫东和孙建军离开黑市。

“现在咱们有一百张了。”孙建军说。

“嗯。”林卫东摸了摸怀里的布包,里面是一百张浅蓝色的国库券,一万块面额,沉甸甸的。“接下来就是去温州。”

两人回到招待所,刚子和赵志刚已经起来了,正在吃早饭。

“怎么样?”赵志刚问。

“收齐了。”林卫东坐下,把最后三张券也放进布包,“咱们今天得去温州。火车票得赶紧买。”

“现在就去车站?”刚子问。

“嗯。”林卫东看了看表,八点半,“收拾东西,退房。然后去火车站。”

四人快速收拾好行李,下楼退房。招待所的大妈看了看他们:“这么早走?”

“有事,得赶车。”

退了房,四人打车去火车站。1988年上海的出租车还是稀罕物,主要是给外宾和有钱人坐的。但林卫东觉得时间紧,花钱买时间值得。

出租车是上海牌,车里有一股皮革和香烟的味道。司机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很健谈。

“几位是出差?”

“嗯,去温州。”林卫东说。

“温州好啊,现在那边生意人多。”司机一边开车一边说,“我有个亲戚在温州做服装生意,去年赚了好几万。你们也是做生意的吧?”

“倒腾点东西。”

“现在这年头,做生意比上班强。”司机感慨,“我在厂里开了二十年车,一个月工资才八十五块。开出租车,好的时候一天就能挣二三十。”

“那您怎么还开出租车?”

“辞职了厂里不给分房啊。”司机苦笑,“我老婆孩子还在厂里住宿舍。等攒够钱,买个小房子,我也出来单干。”

林卫东看着窗外的街景,没说话。这就是1988年,一个充满机会和矛盾的时代。人们渴望改变,又被体制束缚。敢闯的人先富起来,保守的人还在观望。

到了火车站,林卫东付了车钱——十五块,不算便宜。

火车站依然人山人海。四人挤到售票窗口,排队买票。

“去温州,最快的一趟是什么时候?”轮到他们时,林卫东问。

售票员查了查:“下午两点有一趟,晚上十一点到。硬座十四块五,硬卧二十八块五。”

“四张硬座。”林卫东说。

买了票,下午两点发车。现在才上午十点,还有四个小时。

“咱们找个地方坐坐。”赵志刚说,“吃点东西,等车。”

车站附近有家国营饭店,四人进去,点了几个菜:红烧肉、炒青菜、西红柿鸡蛋汤,四碗米饭。花了六块八毛钱。

“这顿饭奢侈了。”刚子看着红烧肉,咽了咽口水。

“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林卫东说,“咱们这趟生意,成了的话,以后天天能吃红烧肉。”

“卫东,你说这生意真能成吗?”刚子还是有些担心,“那么多钱……”

“一定能成。”林卫东语气坚定,“我算过了。咱们的成本是九千二百三十块,温州那边收一百零一,一万块面额能卖一万零一百。毛利八百七,扣除来回车票、吃饭、打点,净利七百没问题。七百块,够我爸三个月的药钱,够晓雪三年的学费。”

“七百……”刚子眼睛亮了,“那我能分多少?”

“说好的,赚了钱,咱们俩对半分。”林卫东说,“这趟你出了力,该拿的。”

“不不,我就要个辛苦费就行。”刚子连忙摆手,“本钱都是你凑的,主意也是你出的。我就是跟着跑跑腿。”

“兄弟之间,不分那么清。”林卫东拍拍他的肩,“等赚了钱,给你妈买件新棉袄,再买点好吃的。老太太不容易。”

刚子眼圈红了:“卫东,我……”

“吃饭。”林卫东打断他,“吃完歇会儿,准备上车。”

吃完饭,十二点半。四人回到候车室,找了个相对人少的角落坐下。

“建军哥,你在深圳那边,除了做小商品,还做什么?”林卫东问。

“什么都试试。”孙建军说,“去年倒腾过一批电子表,赚了点。今年想做点大的,但本钱不够。这次回来,就是想找机会。”

“什么机会?”

“我看好服装。”孙建军说,“深圳现在有很多制衣厂,都是给香港那边做来料加工。那边款式新,做工好,运到内地能卖高价。但需要本钱进货,也需要销售渠道。”

“你可以试试。”林卫东说,“这趟生意成了,你有本金,我有渠道。咱们可以合作。”

“真的?”孙建军眼睛一亮,“你在滨城有渠道?”

“滨城是我的大本营。”林卫东说,“纺织厂那边我熟,以后可能自己开服装厂。但现在,先做贸易。”

“行!这趟完了咱们详谈!”

下午一点半,开始检票。四人随着人流挤进站台。

去温州的火车是一列老式绿皮车,车身锈迹斑斑。车厢门口依然堵满了人,这次连窗户都关着,进不去了。

“怎么办?”刚子看着拥挤的人群。

“挤。”赵志刚经验丰富,“跟紧我,别掉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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