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暗流（2/2）

“咱们的东西，能在巴黎站住吗？”他问，更像自问。

“不知道。但邀请我们的人说，我们的‘东方美学’和‘现代工艺’，是他们看中的。”

“东方美学……”陈师傅苦笑，“咱们做的，不就是件衣服吗？怎么就成了美学了。”

“在银座，客人买的是衣服。在巴黎，他们看的是故事。我们要讲的，就是咱们这一针一线的故事。”林卫东站起来，走到陈师傅身边，“陈师傅，您说，咱们该去吗？”

陈师傅没马上回答。他看着窗外厂区里早起上班的工人，三三两两，哈着白气，走向车间。那些车间里，有“温玉坊”，有“轻温玉”生产线，有正在赶制的春季系列。这些，是他熟悉的，踏实的。而巴黎，太远了，太亮了。

“去了，如果失败了，会怎么样？”他问。

“可能会损失一笔钱，可能会被媒体批评，可能会让投资方失望。但品牌，应该不至于死。我们还有东京，还有北京上海，还有这些踏踏实实做衣服的工人。”林卫东说。

“如果不去呢？”

“不去，我们继续按现在的节奏走。稳扎稳打，慢慢积累。但可能错过一个让世界看见的机会。丽新可能会抢先一步国际化，用资本打开欧美市场。我们可能会被甩在后面。”

陈师傅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口气，叹出了六十年的谨慎，和这两年被逼出来的勇气。

“小林，我老了。巴黎那种地方，我去不了，也看不懂。但我知道，咱们做的衣服，是好衣服。好衣服，应该让更多人看见。”他转身，看着林卫东，“如果你们年轻人觉得该去，想去，我就支持。面料，工艺，我保证做到最好。巴黎人挑针眼，我就把针眼做到显微镜下也挑不出毛病。但设计，故事，怎么讲给外国人听，得你们想。”

林卫东心里一热。“陈师傅，有您这句话，我心里就有底了。设计有梁设计师和苏设计师，讲故事有唐静。但最根本的，是衣服本身。只要衣服立得住，故事就讲得通。”

“那你就去跟他们商量。我这边，马上启动‘巴黎系列’的面料研发。需要什么特性，让王教授列单子，我调试。”陈师傅顿了顿，“但小林，有句话我得说。巴黎再光鲜，t台再亮，咱们的根本，还是这一针一线，还是这些踏踏实实干活的人。别被巴黎的风，吹晕了头。”

“我记着。”林卫东郑重地。

陈师傅走了。林卫东坐回桌前，开始列名单：梁设计师，苏设计师，唐静，王教授，杨秀娟，小红，刘建军，松本，小野……他需要立刻开一个跨国的电话会议，决定“卫东”的下一步。

但在拨号前，他先给周启明回了条信息：“周先生，我们决定接受邀请。请安排与赵女士的会面，及巴黎考察行程。团队将尽快启动巴黎系列研发。”

信息发出去，像投出一颗石子。他知道，涟漪会很快荡开，从滨城，到苏州，到东京，到香港，到巴黎。平静的水面下，暗流开始涌动。

巴黎。这个他只在杂志和电影里见过的城市，现在，要成为“卫东”品牌必须跨越的山峰。而山的那边，是更广阔的世界，还是更险峻的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