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新手司机的第二单（2/2）

李狗剩把车停在阴影里，刚熄“火”，就看到水塔基座的阴影下，一个小小的身影抱着膝盖坐在那里。

那是个看起来比饿死鬼张三还要小一点的男孩，大概五六岁的样子，穿着明显不合身的、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旧衣服，小脸脏兮兮的，但一双眼睛却格外的大，里面盛满了与年龄不符的忧伤和渴望。

他就那么安静地坐着，望着漆黑一片的棚户区方向，小声地、一遍遍地念叨着：

“妈妈……豆豆想妈妈了……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那声音细细的，带着哭腔，像小猫的爪子，轻轻挠着人的心。

李狗剩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豆豆？”

小男孩猛地抬起头，看到李狗剩和他身边那辆冒着淡淡青烟的车，大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害怕，缩了缩身子，但当他看到李狗剩脸上（尽量做出的）和善表情时，那丝害怕又慢慢褪去，变成了小心翼翼的期盼。

“你……你是来接豆豆去找妈妈的吗？”他怯生生地问，小手紧张地绞着衣角。

“对，我是司机叔叔，专门送你去找妈妈的。”李狗剩蹲下身，虽然知道对方是鬼，但还是尽量保持平视，“来，上车吧，我们这就出发。”

豆豆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棚户区的方向，最终还是对母亲的思念占据了上风。

他慢慢站起身，迈着小步子，跟着李狗剩坐进了幽灵捷达的后座。

他一上车，车内那原本淡淡的檀香纸钱味里，便混入了一丝……雨后泥土和廉价糖果混合的、属于孩童的微弱气息。

车子启动，悄无声息地滑出棚户区，驶向城西公墓。

一路上，豆豆都很安静，不像其他小鬼那样好奇地张望，只是紧紧靠着车窗，大眼睛一直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小脸上写满了与年龄不符的落寞和思念。

“豆豆，”李狗剩试着打破沉默，想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能跟叔叔说说，你妈妈是什么样子的吗？”

提到妈妈，豆豆的眼睛里瞬间有了光彩。

“妈妈……妈妈很漂亮！”他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孩童特有的炫耀，“她笑起来，眼睛像月牙一样！她会给豆豆买甜甜的糖吃，会给豆豆讲故事，还会唱好好听的歌……”

他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起来，词汇简单，却充满了真挚的情感。

他说妈妈在外面打工，很久才能回来一次；

说妈妈答应下次回来给他带新书包；

说他想妈妈想得晚上睡不着，就跑到水塔那里等，因为那里高，能看到妈妈回来的路……

李狗剩安静地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大概能拼凑出这个故事：一个留守在家、渴望母爱的孩子，可能是在某次等待中发生了意外，幼小的生命戛然而止，只剩下这纯粹而执着的思念，化作了滞留人间的游魂。

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忧伤，连那幽绿的车灯光芒，似乎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李狗剩不再多问，只是偶尔通过后视镜，看看那个沉浸在回忆里、时而微笑时而难过的小小灵体。

他开始觉得，自己这份“幽灵司机”的工作，或许不仅仅是为了赚取鬼气活下去。

能帮助这些因为执念而滞留的魂魄完成心愿，送他们去该去的地方，似乎……也挺有意义的。

至少，比单纯为了生存而奔波，多了那么一点点温度。

他看着导航上越来越近的“城西公墓”目的地，心里默默道：

“快了，豆豆，很快就能看到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