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太极宫外的喜与盼(2/2)

说着,他转头看向身边同样抹着眼泪的妻子,脸上忽然绽开一抹憨笑:“老婆子,一会儿咱去西市,多买些五花肉、鲜鱼,再称上一些好的黄酒,晚上都去咱家喝酒!让大伙儿也沾沾咱儿子的喜气!”

辛嫂子连忙擦干眼泪,拉着身边几位邻居女眷的手,笑得眼角都堆起了细纹:“对对对,大家都来啊!下午要是有空,就来家里搭把手,咱多做几样拿手菜,让孩子们也吃顿热闹的!”

“哈哈,那感情好!”众人笑着应和,辛老哥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往前挪了两步,对着不远处值守的金吾卫小心翼翼地开口:“军爷……”

那金吾卫穿着玄色制服,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赶紧侧身避开,脸上露出恭敬的笑容:“老哥哥可别叫‘军爷’,折煞小的了!您是校尉大人的阿耶,校尉大人如今已是军方一脉的人,咱们就是自己人,有啥话您尽管问!”

“军方一脉……”周围的百姓们都低声呢喃起来,看向辛老哥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敬畏。

辛老哥听得这话,腰杆不自觉地挺了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哈哈,好!那咱就不见外了!小哥儿,我想问下,孩子们进了皇宫,没说大概啥时候能出来啊?我们在这儿等着,也心里有个底。”

金吾卫往宫墙方向瞥了一眼,压低声音回道:“老哥哥放心,估摸着也就一个时辰左右。昨个儿听尉迟将军说,他们进去后要先进行军衔授勋——戴上那军衔徽章,才算是真正的军人了,往后不管在哪儿,旁人一看军衔,就知道是啥级别的官儿,体面着呢!”

“哦……一个时辰,好,好!”辛老哥连忙又拱了拱手,语气里满是感激,“多谢小哥儿告知,那我们就在这儿多等会儿,不碍着您值守吧?”

“哪儿能啊!”金吾卫笑着摆手,“今儿个可是天大的喜日子,陛下都说了,要普啥来着……对!普天同庆!您几位在这儿等着,正好也让咱沾沾喜气!”

人群的角落里,却有一道身影与这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一位穿着素色布裙的中年妇人,手里攥着一块洗得发白的帕子,一边偷偷抹着眼泪,一边侧耳听着前面的对话,身子却往墙角缩了缩,仿佛怕被人注意到。

她原是平康坊的歌姬,当年在一次宴饮上,偶然被一位客商看中,本以为是托付终身的依靠,却没想到对方得知她怀孕后,便再也没了踪影。无奈之下,她只能用自己所有的积蓄交给老鸨子,让自己不再接客,然后到厨打下手,平日里洗着堆积如山的衣裳,靠着微薄的月钱拉扯儿子长大。这些年,她最怕的就是别人问起儿子的父亲,更怕自己的过往会让儿子被人耻笑。

此刻,她望着那扇紧闭的宫门,心里像被揪着一般矛盾——她想立刻转身离开,怕自己曾经歌姬的身份,会给刚成了校尉的儿子丢脸,可她又舍不得走,她多想亲眼看到儿子戴着军衔,风风光光地从宫里走出来,那是她盼了十几年的光景。

不知不觉间,她顺着冰冷的墙面滑坐在地上,指尖触到粗糙的水泥地,过往十几年的酸甜苦辣,像潮水般涌进脑海。寒冬里给儿子缝衣冻裂的手指,儿子捧着学堂奖励时亮晶晶的眼睛,还有自己偷偷躲在巷口,看着儿子被同窗嘲笑“没爹”时,心里的阵阵刺痛……

而在不远处的柳树下,一群穿着绸缎衣裳的商贾们也聚在一块儿,却没了往日的从容。他们方才也围着金吾卫问了孩子们出来的时间,此刻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望着宫门,脸上满是焦急与期待。

其中一位头发已有些花白的商贾,正是去年在朱雀门前与皇帝有过一面之缘的老哥儿。

他望着不远处正与其他商户家眷说笑的妻子和儿女们,不自觉地挺了挺腰板,脸上露出几分扬眉吐气的神色。从前,商贾在士农工商里排最末,走到哪儿都被人瞧不起,就连儿子去学堂,都要被同窗嘲笑“满身铜臭味”。

可如今不一样了,儿子考上了军校,往后就是吃皇粮的军人,他们张家,总算不用再被人戳着脊梁骨说话了!

广场另一边的一群身着锦缎长衫、腰佩玉珏的世家子弟正聚在一处,与宫墙外欢庆的百姓形成了鲜明对比。他们看着那些军校新学员昂首挺胸走进宫门,脸上满是不屑,话语间更是酸味十足。

崔家的那位公子,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嘴角撇成一道讥讽的弧度:“哼,不过是走了运进了太极宫,骨子里还是一群只会舞刀弄枪的莽夫。真当穿了盔甲,就能和咱们这些读圣贤书的平起平坐了?”

“崔兄说得极是!”一旁太原王氏的子弟眼神却带着轻蔑扫过宫门方向附和道,“我听说这里面还有商贾之子,甚至连从前的贱籍子弟都混了进去。还好他们去的是军校,若是敢进政法大学,那学府的风气都要被他们带坏,咱们宁可不去!”

这话刚落,赵郡李氏的子弟脸色更沉了几分。他方才远远瞥见自家分支的李怀远竟也在那群人里,还听说对方考了第二名,这让他心里像堵了块石头。

他重重“啧”了一声,语气里满是腻烦:“最可笑的是我赵郡李氏分支的那李怀远,放着好好的家族学业不学,偏要去凑军校的热闹。真要是让这群莽夫日后的风头盖过了咱们世家子弟,那才是奇耻大辱!”

“呸!”不知是谁先低啐了一声,紧接着又有人跟着“呸”了一下,仿佛这样就能宣泄心中的不满。

就在这时,一道清亮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你们的书,怕是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青布儒衫的年轻人走了过来,虽衣着朴素,眉宇间却透着一股凛然正气。他扫了那几位世家子弟一眼:“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孔老夫子尚且主张有教无类,你们却在这里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如今还未踏入仕途,就抱着这般偏见,日后若是当了官,朝廷的口碑岂不是要被你们败坏殆尽?”

“说得对!”旁边另一位同样穿着布衣的学子也站了出来,对着那几位世家子弟拱了拱手,话里却带着锋芒,“况且这次选拔全凭真才实学,不许投卷托关系。若是论真本事,你们能不能考上,还真不一定呢!”

这话像一记耳光,狠狠打在几位世家子弟脸上。他们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又找不到理由——从前他们靠着家族声望和投卷的门路,从未怕过科举选拔,可这次科举招生偏偏断了他们的“捷径”。一时间,几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只能悻悻地闭了嘴,看向宫门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不甘与嫉妒。

还有那些居住在长安城里,被淘汰的的考生们艳羡的看了一眼就扭头向着自家走去,他们虽然被淘汰了,但接下来会参加科举考试,会成为师范学院或者医学院的学员,他们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家里人,让他们高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