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长安(1/2)

良久,苻坚缓缓起身,走到冯终面前,亲手将他扶起。少年的眼中是刻骨的仇恨和失去一切的茫然。

“苟辅及新平殉国将士,忠烈可嘉,追封苟辅为‘节愍侯’。”苻坚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这平静下是汹涌的暗流,“冯终,汝父英勇,汝亦忠孝。朕,封你为新平太守,待他日克复故土,由你重建家园,为你父老乡亲雪恨!”

这更像是一个象征性的任命,一个在绝境中给予忠烈之后的精神慰藉,也是苻坚对自己心中“仁义”信念的最后坚守。

然而,长安的现实,比新平好不了多少。围城日久,粮草早已断绝。起初还能有些粥水,后来连树皮、草根都成了抢手货。饿殍遍野,无人收埋,恐怖的是,城中开始流传“人相食”的消息,而且并非谣言。

皇宫深处,苻坚看着自己最后的一点存粮——几袋粟米,一些干肉。他沉默良久,对侍从下令:“分下去,给那些还有力气守城的将士,还有……城中的老弱。”

一位刚下城墙的将军,得到了一小片干肉。他跪谢隆恩,将肉塞进嘴里,却不敢咀嚼,更不敢咽下。那久违的肉味刺激着味蕾,也刺痛着他的心。

他匆匆回到家徒四壁的“家”,妻子和瘦得皮包骨的孩子正眼巴巴地望着他。将军俯下身,将口中含着的肉片小心翼翼地吐到妻子手中,哑声道:“快,给孩子煮点汤……”

妻子看着手中沾着唾液、却无比珍贵的肉片,眼泪瞬间涌出,无声地点点头。这不是美食,这是活下去的微光,是天王在自身难保时,所能给予的最后一点“仁义”。

苻坚站在宫墙上,看着这座死气沉沉的城市,烟火稀疏,甚至能闻到随风飘来的淡淡腐臭。他的心在滴血。这是他一手建立的大秦帝国的心脏吗?这是他梦想中那个“混六合为一家”的乐土吗?为何会变成这样?慕容垂、慕容冲、姚苌……那些他曾信任、重用的人,为何都要反噬于他?

慕容冲终于不耐烦了。他这个前燕的皇子,如今的大燕皇帝,对苻坚、对长安,有着刻骨的仇恨和强烈的占有欲。

战鼓擂响,如同死神的催促。西燕军队如同潮水般涌向长安城墙。云梯、冲车,各种攻城器械被推上前线。箭矢如同飞蝗般遮天蔽日。

“陛下,贼兵攻上来了!”禁卫惊呼。

苻坚猛地站起,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沉浸在悲痛和反思中的王者,而是变回了那个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氐族勇士。“取朕铠甲来!”

他披上沉重的明光铠,戴上兜鍪,手提长刀,亲自登上最危险的城楼。“大秦的将士们!随朕杀敌!”他的声音如同洪钟,在喊杀震天的战场上依然清晰可辨,极大地鼓舞了守军的士气。

皇帝亲临前线,身先士卒。苻坚挥舞长刀,勇不可当,哪里战况激烈,他就出现在哪里。箭矢嗖嗖地从他身边掠过,有的钉在他的甲胄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支流矢射中他的肩膀,另一支擦过他的脸颊,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战袍和胡须。但他恍若未觉,依旧怒吼着劈砍敌军。

“保护天王。”将士们被他的勇猛感染,爆发出最后的力气,用血肉之躯将攀上城头的西燕士兵一次次击退。城上城下,尸积如山,鲜血顺着城墙的砖缝流淌,凝固成暗红色的冰溜。

这一战,长安守住了。但每个人都清楚,这只是苟延残喘。

疲惫不堪的苻坚回到宫中,卸下铠甲,伤口传来钻心的疼痛。身体的创伤远不及心中的迷茫。困守孤城,外无援兵,内无粮草,还能撑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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