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清河崔氏(1/2)

崔逞的问话在书房中回荡,高泰与申绍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高泰沉声道:“他只言,相信叔祖会做出‘正确’的判断。”

他将“正确”二字咬得极重,其中的威胁意味,不言自明。

崔逞闻言,眼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熄灭了。

他缓缓起身,对二人道:“叔敬,正卿,此事关乎家族存亡,逞不敢独断。需与家兄商议。二位远来辛苦,且在舍下稍作歇息,饮杯薄茶,待我与家兄议定,再给二位答复。”

这是送客的意思了。高泰和申绍也知此事重大,崔逞必然要与族中核心人物商议,便起身告辞,由老仆引至偏厅等候。

书房内重归寂静,崔逞并未立刻离开,他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庭院中那株苍劲的古松,目光幽深,仿佛要穿透时空,看清这纷乱世局的走向。

慕容农的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容不得太多犹豫了。

片刻后,书房侧门被轻轻推开,一位与崔逞容貌有六七分相似,但年纪稍长,眉宇间更多几分沉稳与练达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他便是崔逞的兄长,崔氏家族如今的族长,崔遹。

“叔祖,何事如此紧急?”崔遹显然已经得到了通报,直接问道,声音低沉而带着权威。他在另一张胡床上坐下,姿态沉稳。

崔逞转身,将高泰、申绍带来的消息,以及慕容农的要求,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没有添加任何个人情绪,只是客观陈述,包括高泰对慕容农“类石虎”的评价,以及申绍提到的非嫡子身份。

听完弟弟的叙述,崔遹的脸上并未出现太大的波澜,只是手指下意识地捻动着腰间佩玉的流苏,久久不语。书房内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终于,崔遹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屠刘家坞堡,是杀鸡儆猴。这把火,就是烧给我们崔氏看的。”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崔逞,“慕容农兵锋正盛,挟新破刘家之威,其势不可正面撄其锋。清河郡内,无兵可挡其麾下铁骑。”

这是承认了现实的残酷,武力上,崔家无法与慕容农抗衡。虽说如今清河城内,聚集了周边各家士族豪强的部曲不下万人,但是,他们却没有信心与慕容农一战,甚至没信心能守住清河城。

“但是,”崔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极其谨慎,“叔祖,如今北地胡酋纷立,看似慕容氏势头最猛,然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变数极大。尤其……江左的晋室,已遣谢玄北伐,势头颇劲。”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世家大族特有的政治敏感:“我崔氏立足河北数百年,历经动荡,之所以能绵延至今,靠的便是审时度势,不将鸡蛋置于一篮。若此时便将家族与慕容氏,尤其还是一个非嫡子,捆绑过甚,一旦局势有变,恐有倾覆之祸啊!”

崔遹提出了他的解决方案,带着世家权衡的典型思路:“依我之见,不如我崔氏代表清河郡,上表归降慕容氏,以示臣服,先解这燃眉之急。至于联姻……我择一庶出之女,许予那慕容农为妾室。如此,既全其颜面,暂稳其心,又不至于将我崔氏与其彻底绑定,留有转圜余地。你看如何?”

这番谋划,可谓老成持重,在强权面前暂时低头,却又小心翼翼地保留着家族未来的选择空间,是乱世中求存的常见智慧。

自永嘉南渡以来,七十年来,河北之地,换了多少任主人,他们崔氏能存活到现在,并且成为河北士族领袖之一,不是没有原因的。

然而,崔逞听完兄长的话,却缓缓摇了摇头。他走到书案前,手指划过案几上那冰凉光滑的表面,仿佛在梳理脑海中纷乱的思绪。

“兄长的顾虑,逞岂能不知?”崔逞开口,声音沉稳而清晰,“然而,兄长对江左晋室,是否期望过高了?”

他抬起头,目光直视崔遹,开始条分缕析,话语中透露出对南方政局深刻的了解和根深蒂固的不信任:

“自永嘉南渡以来,七十余载,晋室何曾真正忘情于中原?祖逖闻鸡起舞,壮志未酬;庾亮仓促兴师,功败垂成;殷浩虚名误国,徒留笑柄;褚裒北伐,亦是无功而返,反而累得二十万河北军民被羯人所杀;即便那权倾朝野的桓温,三次北伐,声势浩大,最终也不过是枋头一败,终成一场空,何曾真正在冀州这片土地上站稳过脚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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