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海边的日出（1/2）

鹭岛的空气带着咸湿的海风气息，与内陆城市截然不同。中考结束后的第三天，初三（一）班的同学们如同脱缰的野马，踏上了这片期待已久的土地。

毕业旅行的第一天，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参观了充满南洋风情的古老建筑，逛了热闹的文创集市，傍晚还在指定的海滩区域进行了热闹的烧烤晚会。少年少女们的笑声和欢呼声，与海浪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了青春最动听的乐章。

白天的兴奋和奔波消耗了大量的体力，但当夜幕彻底降临，另一个更加疯狂的计划在几个活跃分子的提议下诞生了——去酒店附近那片开阔的、未经商业开发的海滩通宵，等待黎明时分壮丽的海上日出。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响应。毕业旅行，似乎不做点出格、浪漫又带着点傻气的事情，就不够完整。

“糖糖！去嘛去嘛！”苏暖晴摇晃着林芷糖的胳膊，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海边日出哎！一辈子可能就看这么一次！多浪漫啊！”

林芷糖其实已经很累了，小腿因为走了一天而有些酸胀，眼皮也开始打架。但看着苏暖晴兴奋的样子，听着周围同学雀跃的讨论，她心里那点对睡眠的渴望也被对浪漫景色的期待压了下去。她下意识地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陆辰逸站在不远处，正听着秦风唾沫横飞地描述他想象中的日出景象。他似乎对这项活动并不热衷，眉头微蹙，但在林芷糖看过来时，他的目光与她相遇，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

“嗯，去吧。”林芷糖终于下了决心。

于是，晚上十点多，一群少年少女瞒着带队老师（虽然老师大概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带着零食、饮料、毯子和满腔热血，浩浩荡荡地来到了那片僻静的海滩。

深夜的海滩与白天的喧嚣判若两地。没有了游客的踪影，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以及那永不停歇的、如同大地呼吸般的潮汐声。墨蓝色的天幕上，星子稀疏地闪烁着，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是一片化不开的浓黑。海风比白天更猛烈一些，带着沁人的凉意，吹得衣裙猎猎作响。

同学们自发地分成几个小团体，找好位置，铺开带来的野餐垫和毯子，席地而坐。有人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光柱在黑暗中晃动，像几支渺小的萤火；有人开始播放轻柔的音乐，吉他弦音混在浪涛声里，别有一番风味；更多的人则是拿出零食分享，叽叽喳喳地聊着天，玩着桌游，兴奋地等待着那个未知的时刻。

林芷糖、陆辰逸、苏暖晴和秦风，还有另外几个关系好的同学围坐在一起。苏暖晴和几个女生凑在一起看星座app，试图在稀疏的星空中辨认出星座。秦风则和几个男生在玩纸牌，大呼小叫。

陆辰逸靠坐在一个稍微避风的礁石旁，长腿屈起，姿态依旧带着他特有的疏离感，但眼神却比平时柔和，落在身边那个已经开始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的女孩身上。

林芷糖高估了自己的精力。白天积累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加上深夜海风带来的凉意和那单调却催眠的浪涛声，她的眼皮越来越重，意识逐渐模糊。刚开始她还强打着精神，听着苏暖晴指着天空说那是天蝎座的心脏，偶尔附和两句。但没过多久，她的脑袋就开始一点一点，像极了课堂上打瞌睡被老师抓包的样子。

陆辰逸默默地看着她，没有出声。

坐在林芷糖另一边的苏暖晴也发现了她的困倦，正要推醒她，却被陆辰逸一个眼神制止了。苏暖晴立刻会意，捂着嘴偷偷笑了笑，识趣地往旁边挪了挪，给某人留出足够的空间。

失去了苏暖晴这个“依靠”，睡意朦胧的林芷糖本能地寻找着更安稳的热源。她的脑袋歪了歪，在几次危险的摇晃后，终于，轻轻地、自然而然地，靠在了身边陆辰逸的肩膀上。

她的额头触及到他微凉的校服外套（出来时大家都统一穿了校服外套御寒），似乎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蹭了蹭，发出一声满足的、如同小奶猫般的呓语，然后彻底放松下来，陷入了沉沉的睡眠。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温热的气息透过薄薄的衣服面料，熨帖在陆辰逸的肩头。

陆辰逸的身体，在她靠上来的瞬间，僵硬得如同那块他倚靠着的礁石。

周围同学的说笑声、海浪声、风声……所有声音仿佛都在这一刻远去。他的全部感官，都集中在了左肩那一点微不足道的重量和温度上。

她的发丝有几缕拂到了他的脖颈，带着淡淡的、她常用的草莓味洗发水的甜香，混合着海风咸湿的气息，形成一种独特而令人心悸的味道。她的身体很软，靠在他身上，没什么力道，却仿佛带着千钧重，将他牢牢地钉在了原地。

他垂眸，就能看到她浓密卷翘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柔和的阴影。她的脸颊因为熟睡而泛着健康的红晕，嘴唇微微嘟着，毫无防备的样子，纯真得像个孩子。

心底某个坚硬的角落，仿佛被这毫无保留的依赖和信任，悄然融化了。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然后抬起手臂，极其轻柔地，虚虚地环过她的后背，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既防止她滑倒，也为她挡住了侧面吹来的海风。

整个过程，他的动作轻缓得如同对待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生怕惊扰了她的好梦。

坐在对面的苏暖晴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激动得差点咬到自己舌头。她拼命对着秦风使眼色，用口型无声地呐喊：“看！看！靠上去了！”

秦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暧昧笑容，对着陆辰逸挤眉弄眼，换来后者一记冰冷的眼刀，立刻老实低头洗牌，只是肩膀还在可疑地耸动。

其他同学也陆续注意到了这边的情景，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和窃窃私语，但都默契地没有大声喧哗，生怕打破了这静谧而美好的一幕。

在这群热闹的少年少女中，顾夜尘独自一人坐在稍远一些的沙滩上，背对着人群，面朝漆黑的大海。他没有参与任何游戏，也没有和人交谈，只是沉默地坐着，手里无意识地攥着一把沙子，任由细沙从指缝间流逝。

偶尔，他会回过头，目光穿过憧憧人影，精准地落在那对依偎在一起的身影上。看到林芷糖毫无防备地靠在陆辰逸肩上安睡，看到陆辰逸那小心翼翼的保护姿态，他琥珀色的眼眸在夜色中沉得不见底，里面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有嫉妒，有不甘，有愤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刺痛。

他猛地转回头，不再去看那刺眼的画面，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啤酒，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那股灼烧的火焰。

时间在等待中缓缓流逝。夜色越来越深，海风也越来越凉。不少一开始兴致勃勃的同学也开始显出疲态，说话声渐渐低了下去，有人互相靠着打盹，有人则裹紧了外套，呆呆地望着依旧漆黑的海平面。

陆辰逸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几乎一动不动。左肩早已从最初的僵硬变得麻木，但他却没有丝毫挪动。他甚至能清晰地数清林芷糖的每一次呼吸，感受她身体的细微起伏。这种感觉很奇妙，肩膀上承担着另一个人的重量和信任，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具体而充实。

不知过了多久，天际那片浓稠的墨黑，开始悄然发生变化。最深处仿佛被稀释了一般，透出一种极深的、近乎于墨蓝的色泽。紧接着，那墨蓝的边缘被染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鱼肚白，如同画家用最淡的颜料，在画布上轻轻抹过一笔。

“快看！天要亮了！”不知是谁低声喊了一句，带着压抑的兴奋。

原本有些沉寂的人群重新骚动起来。打盹的人被推醒，大家都屏息凝神，望向东方那片正被无形之手缓缓掀开帷幕的海天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