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探探水深（1/2）

白清县的晨光刚漫过县城东边的山岗，王志昊就提着两袋东西出了县政府宿舍——一袋是青宁产的灵凝草茶，另一袋是李大叔家新烙的荞麦饼，都是他特意准备的伴手礼。按照刘振邦副书记的叮嘱，今天他要去拜访白清县的“活地图”——退休老县委书记张为民。

张为民的家在县城老家属院，灰砖红瓦的老楼爬满了爬山虎，院门口的老槐树下，几个老人正围着石桌下棋。王志昊刚打听“张为民家在哪”，下棋的老人就笑着指了指最里面的单元：“找老张啊？他准在家侍弄菜畦呢！这老头，退休了也闲不住，院里的菜长得比菜市场的还嫩。”

果然，推开虚掩的院门，就看见一个穿着蓝布褂子的老人正蹲在小菜畦里拔草，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手里的小铲子擦得锃亮。“您是张书记吧？” 王志昊放轻脚步走过去，递上手里的东西，“我是王志昊，刚到白清县任副书记，受刘振邦书记的托付，来拜访您。”

张为民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上下打量他两眼，笑着接过东西：“刘振邦啊，我跟他在省人大共过事，是个实在人。你能被他推荐来，肯定也不是耍嘴皮子的。进来坐，正好我泡了新采的绿茶。”

老书记的家很朴素，客厅的木沙发擦得发亮，墙上挂着两幅装裱的书法，一幅是“为民”，一幅是“实干”，都是他自己写的。“这茶是我在老家后山种的，没打农药，你尝尝。” 张为民给王志昊倒了杯茶，茶叶在杯底舒展，清香瞬间漫开来。

王志昊喝了口茶，开门见山：“张书记，我刚到白清县，好多情况摸不透，今天来是想向您请教——白清县的农业底子不薄，可为什么老百姓的收入上不去？我前几天去白莲镇，看到灌溉渠没修好，麦苗都快旱死了，心里急得慌。”

张为民放下茶杯，从茶几底下拿出一个旧笔记本，封面都磨出了毛边：“你别急，白清县的事，得慢慢捋。我在这干了二十年县委书记，最清楚这里的‘水’——看着浅，底下的石头多。” 他翻开笔记本，里面记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还有手绘的农田分布图，“白清县的农业问题，根子在三个‘不连’：一是基础设施不连，去年洪涝冲坏了灌溉渠，修的时候只挑显眼的路段修，老百姓急需的‘毛细血管’没接上；二是产业不连，种的玉米、水稻都是‘原粮卖’，没深加工，一斤赚不了几分钱，之前也有人想搞深加工，可没跟老百姓一条心，最后黄了；三是干部和群众不连，有些干部总觉得‘我比老百姓懂’，下村就是‘发通知、听汇报’，根本没问老百姓想要啥。”

王志昊赶紧拿出自己的笔记本，把这“三个不连”记下来，又追问：“您说的‘深加工黄了’，是怎么回事？我最近想在河西镇搞玉米深加工车间，怕走了老路。”

张为民叹了口气，手指在笔记本上点了点：“三年前，县里来了个领导，也想搞玉米深加工，拉了笔投资建了个小车间，可他没让老百姓入股，而是把车间包给了自己的亲戚，老百姓种的玉米要按市场价卖给车间，加工出来的玉米糁却卖得死贵，最后老百姓不愿意送玉米，车间没原料，不到半年就关了。” 他看着王志昊，眼神严肃，“小王，你要搞深加工，记住一条：必须让老百姓‘沾光’，要么入股分红，要么优先务工，不然再好的项目也撑不起来。”

“还有干部的事，” 张为民又补充道，“你之前处理白莲镇灌溉渠的事，我听说了——没直接处分李建军，让他戴罪立功，这步走得对。白清县的干部，不少是‘老油条’，但也不是没良心，就是怕担责、怕出错。比如常务副县长周志强，他不是故意卡你财政，是之前搞工业扶持，投了钱没见效益，被上面批评过，所以现在不敢轻易动钱。你要跟他打交道，得把账算清楚，让他看到‘钱花出去能有回报’，他才会配合你。”

王志昊心里一亮——难怪之前周志强对挪用工业资金犹豫，原来是有这层顾虑。他赶紧问：“那您觉得，我该怎么让周副县长放心？玉米深加工车间的投资不算小，我怕他又担心效益。”

张为民笑了笑，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这是去年省农科院给白清县做的‘农产品深加工可行性报告’，里面算过账，玉米做成玉米糁、玉米面条，附加值能翻三倍，要是再搞点玉米皮编织，还能带动妇女就业。你把这份报告给周志强看看，再跟他说，车间由镇合作社牵头，县里只出启动资金，后续收益优先还财政，他肯定会松口。”

说着，老书记又想起什么，起身从书架上拿出一本《白清县村情手册》：“这里面记着每个村的老党员、老村干部的联系方式，这些人在村里威望高，你搞项目要是遇到阻力，找他们帮忙准没错。比如河西镇的老党员马守业，以前是村支书，种了一辈子玉米，老百姓都信他，你去河西镇搞车间，先跟他聊聊，让他帮你动员村民，比你自己说十句都管用。”

王志昊接过手册，心里满是感激——这哪里是“请教”，简直是老书记把“家底”都掏出来了。“谢谢您，张书记，要是没有您指点，我还在摸着石头过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