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父亲回忆旧事4(1/2)

我弟这时候也醒来了,我们听完守山护田的故事,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阿弟却还是攥着父亲的袖口不肯松手,眼睛亮晶晶的:“爸,那你高中毕业后,是不是就跟着祖叔学道术啦?”

父亲坐在床沿,指尖轻轻拂过床头柜上那把磨得发亮的剔骨刀 —— 刀身是不锈钢的,边缘锋利得能映出人影,刀柄缠着深棕色的皮绳,是他后来自己缠的,这把刀跟着他宰过猪、杀过羊,见证了他高中毕业后那段热气腾腾的日子。他笑了笑,声音里带着几分怀念的暖意:“没有哦,你爸高中毕业后,最先想当的不是道士,是猪肉分割师。”

“猪肉分割师?” 我弟歪着脑袋,小脸上满是好奇,“是像菜市场里那样,把猪肉切成一块一块的吗?”

“对咯,” 父亲揉了揉儿子的头发,思绪飘回了二十岁那年的夏天。高中毕业后,珊萃中学的校长找过他,说他成绩好,能推荐去县城的师范学校读书,可他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 娘的身体越来越差,家里需要人挣钱,师范学校要读三年,他等不起。祖叔也劝过他:“父亲,你道术有天赋,跟着我好好学,以后能帮更多人。” 可他看着家里空荡荡的米缸,还是咬了咬牙:“祖叔,我想先学门手艺,能快点挣钱给娘治病。”

就在他愁着去哪学手艺时,邻村的张道爷找到了他。张道爷是祖叔的老朋友,平时在村里帮人看风水、画符,闲下来就跟着邻居涂乐学杀猪宰羊。“涂乐是咱们这十里八乡有名的杀猪匠,” 张道爷拍着父亲的肩膀说,“他不仅会杀猪,还会分割猪肉,哪块是里脊、哪块是五花肉,分得清清楚楚,人称‘涂一刀’。你要是想学,我帮你说说情。”

父亲当时眼睛就亮了。杀猪宰羊虽然辛苦,可挣钱快,而且涂乐的猪肉分割手艺是一绝,学会了不管是去菜市场摆摊,还是去屠宰场干活,或者在村里买猪肉,都能有口饭吃。他当天就跟着张道爷去了邻村,见到了涂乐。

“涂乐当时四十多岁,个子很高,肩膀宽得像座山,” 父亲的声音里满是敬佩,“他常年穿着一件黑色的皮围裙,上面沾着点猪油,却不脏,手里总拿着一把剔骨刀,刀不离身。他说话嗓门大,像打雷,却很和善,看到我就笑:‘父亲是吧?张道爷跟我说了,想学家伙?行,先给我喂半个月猪,看看你能不能吃苦。’”

就这样,父亲开始跟着涂乐学手艺。每天天不亮,他就起床去涂乐家的猪圈喂猪,猪食是用红薯藤、玉米粉和糠混合煮的,热气腾腾的,闻着有点腥,他却一点都不嫌弃,端着猪食桶往猪圈里倒,看着猪吃得欢,心里也踏实。喂完猪,他就跟着涂乐去屠宰场,帮忙打扫卫生、清洗工具,看着涂乐杀猪宰羊,学习怎么捆猪、怎么下刀。

“第一次看涂乐杀猪,我吓得腿都软了,” 父亲笑着回忆,“那猪有三百多斤,被几个人捆在杀猪架上,‘嗷嗷’地叫,声音特别响。涂乐却一点都不慌,手里拿着一把杀猪刀,刀身很长,闪着寒光。他先用白酒在猪的脖子上擦了擦,嘴里念叨着‘猪啊猪,莫怪莫怪,来世投个好胎’,然后手起刀落,干净利落,那猪没叫几声就不动了。”

涂乐看他脸色发白,拍了拍他的肩膀:“父亲,杀猪看着吓人,其实是给猪一个痛快。咱们杀猪宰羊,是为了让村里人有肉吃,不是为了害人,只要心怀敬畏,就不怕。”

从那以后,父亲慢慢克服了恐惧。他跟着涂乐学习怎么给猪放血、褪毛、开膛,每一个步骤都学得格外认真。涂乐也很耐心,手把手地教他:“放血要找对位置,在猪的颈动脉上,一刀下去要快、准、狠,不然猪会很痛苦;褪毛要用热水,水温要控制在八十度左右,太烫了会把猪皮烫破,太凉了褪不干净;开膛要从猪的腹部下刀,慢慢划开,不能弄破内脏,不然猪肉会有腥味。”

半个月后,涂乐开始教他分割猪肉。“分割猪肉是个技术活,” 涂乐拿着剔骨刀,在猪身上比划着,“猪身上的肉分很多种,里脊要从脊椎骨旁边取,肉质最嫩,适合炒着吃;五花肉在猪的腹部,一层肥一层瘦,适合做红烧肉;后腿肉比较紧实,适合做腊肉、香肠……”

父亲拿着剔骨刀,跟着涂乐一点一点地学。刚开始的时候,他总是找不准位置,要么把里脊割得碎碎的,要么把五花肉和瘦肉混在一起,涂乐也不生气,只是让他多练:“别急,慢慢来,我当年学了三个月才学会。你每天割一头猪,不出一个月,肯定能学会。”

就这样,父亲每天都在屠宰场练习分割猪肉。他的手上磨出了水泡,水泡破了又结茧,可他一点都不觉得疼,反而越来越有干劲。有时候练到很晚,屠宰场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还在拿着剔骨刀,在猪骨头上比划着,回忆涂乐教他的技巧。

“有一次,村里的王大爷来买肉,” 父亲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自豪,“他想要一块五花肉做红烧肉,我拿起剔骨刀,很快就割了一块,肥瘦相间,正好两斤。王大爷看了,笑着说‘阿关,你这手艺快赶上涂乐了,以后我买肉就找你’。当时我心里特别开心,比当年画成第一张符还高兴。”

跟着涂乐学了半年后,父亲的杀猪宰羊和猪肉分割手艺已经很熟练了。涂乐拍着他的肩膀说:“父亲,你可以出师了。以后不管是去菜市场摆摊,还是去屠宰场干活,都没问题。”

可就在这时,家里传来了消息 —— 娘的病情加重了,需要去县城的医院治疗,医药费要很多钱。父亲拿着涂乐给的出师红包,心里沉甸甸的。涂乐知道后,说:“阿关,我给你介绍个活,去县城的屠宰场干活,每个月能挣不少钱,还能照顾你娘。”

父亲感激地看着涂乐:“涂叔,谢谢您。等我娘的病好了,我还回来跟您学手艺。”

“傻孩子,” 涂乐笑了,“你已经学会了,以后要靠自己了。记住,不管做什么,都要心怀敬畏,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杀猪宰羊是这样,做人也是这样。”

父亲去县城屠宰场干活后,每天都很辛苦。他早上五点就起床,去屠宰场杀猪、分割猪肉,中午只能在屠宰场吃点盒饭,晚上要到七八点才能回家,照顾娘的饮食起居。可他一点都不觉得累,因为他知道,自己多挣一点钱,娘的病就多一分希望。

“有一次,我在屠宰场遇到了祖叔,” 父亲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怀念,“他是来县城给人画符的,看到我在分割猪肉,笑着说‘父亲,你这手艺不错嘛,比学道术还认真’。我当时有点不好意思,说‘祖叔,我以后还能跟您学道术吗?’祖叔点了点头,说‘当然可以,道术什么时候学都不晚,只要你心里有这份念想’。”

后来,娘的病慢慢好了,父亲也在县城的屠宰场站稳了脚跟。他不仅杀猪宰羊、分割猪肉,还帮着屠宰场的老板管理账目,老板很信任他,给他涨了工资。可他心里,还是惦记着道术 —— 他总想起祖叔教他画符、念咒的日子,想起自己用道术帮人解决困难的时光。

“有一天,屠宰场里闹怪事,” 父亲的声音沉了沉,“有几头猪晚上总是无缘无故地叫,还撞猪圈的门,屠宰场的工人都说是闹鬼,没人敢晚上值班。老板找我,说‘阿关,你不是会道术吗?能不能帮忙看看’。我想起祖叔教我的,拿着桃木匕首和罗盘,在屠宰场里转了一圈,发现猪圈旁边有一棵老柳树,树干里藏着一个小小的邪祟,是之前屠宰场里病死的猪的怨气所化。”

父亲按照祖叔教的方法,在老柳树下贴了驱邪符,又念了《金光咒》,把邪祟的怨气化解了。从那以后,屠宰场里再也没有闹过怪事,工人们都很佩服他,说 “阿关不仅会杀猪,还会驱邪,太厉害了”。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才明白,” 父亲低头看着我弟,眼神里满是温柔,“不管是杀猪宰羊、分割猪肉,还是学道术、驱邪,其实都是在帮人。分割猪肉是帮人吃到新鲜的肉,学道术是帮人解决困难,只要能帮到别人,就是好手艺、好本事。”

我弟听得入了迷,小手托着下巴,小声说:“爸,您真厉害,既会杀猪,又会驱邪。那您后来为什么不做猪肉分割师了呀?”

父亲笑了笑,摸了摸儿子的头:“因为后来祖叔年纪大了,需要人帮忙,而且村里和附近的地方总有人遇到邪祟,需要人去解决。我想,比起分割猪肉,学道术能帮到更多人,所以就跟着祖叔专心学道术了。不过,当年涂叔教我的手艺,我到现在都没忘,有时候家里杀猪,我还能帮忙分割猪肉呢。”

他拿起床头柜上的剔骨刀,递给我弟看:“你看,这把刀就是当年涂叔送给我的,我一直留着。它不仅是一把剔骨刀,还见证了我高中毕业后的那段日子,提醒我不管做什么,都要心怀敬畏,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身边的人。”

我弟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刀身,冰凉的触感让他忍不住缩了缩手,却还是好奇地问:“爸,那您现在还能分割猪肉吗?以后我想吃红烧肉,您能不能给我割一块最好的五花肉呀?”

父亲笑着点头:“当然可以。等周末,咱们去菜市场买一头猪,爸给你分割五花肉,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不过,你要记住,不管是吃猪肉,还是做其他事,都要心怀感恩,感谢那些为我们提供食物的生灵,感谢那些教我们手艺的人,这样才能懂得珍惜,懂得生活的不容易。”

我弟重重地点头,把脸贴在父亲的胳膊上,声音软软的:“爸,我记住了。以后我也要像您一样,学本事,帮别人,还要心怀敬畏和感恩。

我弟手指轻轻蹭过那把剔骨刀的皮绳刀柄,眼神里满是好奇:“爸,您跟涂叔学屠宰那阵子,每天忙到很晚,都住在哪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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