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骑楼裁缝鬼(2/2)

次日一早,小生和陈阳坐最早一班车去了汕头。小公园的骑楼群呈放射状铺开,红柱绿瓦的中山纪念亭立在中央,“汕头旅社” 的红色招牌下挤满了拍照的人。按着陈伯给的地址,两人在海平路的骑楼里找到了阿娟家 —— 楼下是间卖潮绣的小店,玻璃柜里摆着绣满花鸟的手帕,正是林老太传下的手艺。

开门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梳着齐耳短发,看到小生手里的照片,突然愣住了:“这是我奶奶…… 你们是?”

“我们是潮州来的,林老太的裁缝铺里,还有件没做完的嫁衣。” 陈阳把红布递过去。

阿娟的手刚碰到布料,眼泪就掉了下来,滴在红布上晕开小小的湿痕。“这是我奶奶给我做的。” 她哽咽着说,指尖抚过布料上的粉笔印,“当年她走的时候,这块布就放在缝纫机上,剪刀还压在旁边。我后来请过裁缝续做,可谁的针脚都不像奶奶的,做了一半就搁下了。” 她从抽屉里翻出个铁盒,里面装着枚铜制顶针和一把竹柄剪刀,“这是奶奶的东西,她总说顶针要磨得发亮才好用。”

小生把来意说明,阿娟立刻找出件藏青旗袍:“这是我十八岁时奶奶给我做的,最合身。” 旗袍领口绣着细小的梅花,针脚细密得看不见线头,“就用这件吧,奶奶看得到的。”

赶回潮州时已近黄昏。夕阳把义安路的骑楼染成金红色,陈伯特意送来了三支檀香,说潮汕人安神要用老山檀。小生把阿娟的旗袍搭在缝纫机旁的竹椅上,陈阳点上檀香插在铺角,烟缕袅袅地飘向煤油灯的光晕。红布被轻轻放在旗袍边,银针依旧斜插着,只是针尾的丝线似乎动了动。

“林老太,阿娟的嫁衣您放心,她会做完的。” 陈阳对着空气轻声说,“您看,她穿着您做的衣服呢。”

两人关上门时,缝纫机突然 “咔嗒” 响了一声,像是有人轻轻踩了下踏板。走在骑楼廊下,小生回头望了眼,铺内的灯光依旧亮着,但缝纫机声渐渐停了,只剩下晚风掠过木牌的轻响。

次日清晨,陈伯早早就来敲小生的门:“裁缝铺的灯灭了!” 两人赶到时,只见 37 号铺门紧闭,门楣上的木牌安静地垂着,推开门一看,煤油灯的灯芯已经燃尽,缝纫机台面上的红布不见了,只有那枚银针静静躺在竹椅上,针尾系着的丝线打了个整齐的结。

半年后的一天,小生收到个寄自汕头的信封,里面是张婚纱照。照片上的阿娟穿着件正红嫁衣,领口绣着盛放的牡丹,盘扣是精致的连理枝样式,正是林老太当年没做完的款式。背面写着几行字:“嫁衣我找老裁缝按着奶奶的针法做完了,结婚那天总觉得奶奶就站在旁边,笑得很开心。谢谢你们让她放心。”

小生把照片夹在经卷里,想起义安路的骑楼。后来再路过 37 号,铺门始终关着,门楣的 “林记成衣” 木牌在风吹日晒里慢慢褪色,却再也没人见过深夜的灯光,也没人听过那 “咔嗒咔嗒” 的缝纫机声。只有隔壁的陈伯偶尔会说,清晨路过时,隐约闻到过淡淡的丝线香,像林老太当年熨烫布料时的味道 —— 那是牵挂终得圆满的暖意,藏在骑楼的光阴里,再也散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