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韩江的端午祈福(2/2)

陈阳拽了拽我的袖子,声音里满是惊奇:“你看那艘黄龙船!”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黄龙船的龙首上,金光凝成的光斑恰好落在 “偃月刀” 形的装饰上,像是关公的兵器在江面显影。旁边的老渔民抹着眼泪:“光绪年间我爷爷见过一次这样的金光,那年整年都没刮过台风。”

祈福仪式结束后,渔民们抬着龙头往江边走去,开始龙舟下水的 “请龙” 仪式。一位穿长衫的长者用石榴花水遍洒龙身,然后在龙首挂上 “五土钱” 和龙灯,精灵活泼的男童坐在龙首旁,边吹哨子边摇扇子,正是潮汕龙舟特有的 “倚龙奎” 景致。看着龙舟劈波斩浪而去,鼓点与号子声震彻江面,我突然明白李道长说的 “天人交感”—— 所谓神明显灵,或许正是人心的虔诚与自然的馈赠相互呼应。

傍晚帮渔民们收拾供品时,江面上陆续传回好消息:张阿伯的船捕到了两网石斑鱼,李大叔的船拖上来半舱对虾,最厉害的是陈叔的船,竟捞到了一条罕见的黄唇鱼,卖了个好价钱。“这都是关圣帝君保佑!” 陈叔提着一串活蹦乱跳的虾子送过来,“今晚到我家吃海鲜宴,让你婶子做清蒸石斑!”

饭桌上,老渔民们轮流给关公瓷像敬酒,黄酒洒在江滩上,泛起淡淡的酒香。陈叔说:“以后每年端午都请你过来主持祈福,你就是咱们韩江的‘祈福使者’。” 我看着瓷像上流转的微光,突然想起汕头港的那个夜晚,关公虚影挥刀斩邪的模样 —— 原来这位神明的守护,既有刀光剑影的凌厉,也有春风化雨的温柔。

临走时,渔民们凑钱打了块木牌,上面刻着 “关圣护江” 四个大字,非要让我挂在瓷像旁边。月光洒在韩江面上,像铺了层银霜,龙舟已经靠岸,龙灯在夜色里闪着暖光。陈阳哼着潮汕民谣:“五月节扒龙船,溪中锣鼓闹纷纷”,脚步踩在江滩的碎石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回到家时,母亲还在等我,桌上留着温好的碱水粽。我把木牌摆在供桌旁,关公瓷像的光与灯光交融在一起,暖融融的。父亲翻着《民俗通志》,指着其中一页说:“雍正年间南澳岛就有关帝庙,渔民们都去那里调解纠纷,关帝是他们心中的正义标尺。” 李道长抿了口凤凰单丛:“今日的金光,是人心的虔诚引动了天地正气,这才是祈福的真谛。”

夜里,我在牛皮本子上写下:“粽香绕案,金光护江,关帝显灵,渔舟满仓”,旁边画了艘小小的黄龙船,船头挂着龙灯。窗外的凤凰花不知何时开了,花瓣落在窗台上,像撒了把红碎玉。我摸着关公瓷像的底座,那里还留着韩江的水汽 —— 原来守护从来不是单向的给予,渔民们的虔诚滋养了信仰,而信仰又化作勇气,支撑着他们与江河为伴。

后来每年端午,我都会带着关公瓷像去韩江。渔民们会提前搭好祈福台,供桌上的五果一年比一年丰盛,龙舟的数量也从十几艘变成了三十多艘,甚至有了女子组成的 “赛凤舟”,成为江面上一道靓丽的风景。我会按照道教科仪,焚香焚表,念诵祈福咒,而江面上的金光,总会准时泛起,像是一场约定。

有一年端午,陈阳带着他的小侄子来看祈福。小家伙指着江面上的金光问:“叔叔,那是什么呀?” 陈阳抱起他,指着关公瓷像说:“是关爷爷在保佑渔民伯伯呀。” 我看着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孩子,突然想起十年前的林晓桐 —— 有些守护会化作残影,有些守护会变成传统,它们都在时光里,以各自的方式温暖着人间。

仪式结束后,年轻的渔民们总会围过来,听我讲汕头港的故事,讲关公虚影显圣的模样。他们会摸着 “关圣护江” 的木牌,眼里满是憧憬:“等我们老了,也要给孩子们讲这个故事。” 我知道,关公的守护、渔民的虔诚,还有这韩江的端午祈福,都会像凤凰花一样,一年年开得热烈,一代代传承下去。

牛皮本子里的字迹已经攒了厚厚一叠,从血祭阵到毕业册,从玉契佩到关公瓷像,每一页都记着守护的故事。而韩江的端午,成了最温暖的一页 —— 这里有龙舟的鼓点,有粽子的清香,有渔民的欢笑,还有关公瓷像上永远不散的微光,在每一个五月初五,照亮这片奔腾的江水,也照亮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