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土地神迁怒(2/2)
贾富贵亲自点上三炷香,竟没插错顺序:先中后左再右,香脚要齐。“听我妈说过,拜伯公得按辈分来,中间是主神,两边是侍从。” 他的手还在抖,火柴划了三次才着。
小生握着契佩站在土台边,金纸点燃的瞬间,橘红色火光里飘出淡淡的檀香 —— 明明没烧檀香,陈阳却抽了抽鼻子:“伯公来了,在闻供品。” 小生闭上眼,念起李道长教的赔罪咒,声音清越得像撞铜钟:“槐下伯公,息怒停嗔。弟子小生,代人赔罪。归位复土,敬奉晨昏。土安则民安,树宁则神宁。”
第二遍咒语刚落,火光里的黑泥突然动了动,钻出几条肥硕的蚯蚓,顺着树根往神位爬,爬过的地方留下银亮的痕迹。陈阳轻声道:“他不骂了,说‘早该这样,折腾死老汉了’。”
一阵风卷着纸灰绕树桩转了三圈,像有人用手拢着似的。原本发软的黑泥慢慢变干,颜色从墨黑浅成了正常的土黄色,踩上去不再黏脚。小生摸了摸胸口,契佩的烫意渐渐消了,只剩温润的触感;陈阳举起罗盘,指针稳稳指在 “平” 位,铜盘上的太极纹还泛着淡淡的光。
“那是什么?” 贾富贵突然指着树桩,声音都变了调。断枝的截面处,竟冒出点嫩绿的芽,像颗刚破壳的豆瓣,在深秋的风里颤巍巍的 —— 昨天还明明是焦黑的断口,怎么会发芽?
第二天一早,工头兴冲冲跑来报信:“贾总,工具全归位了!连卷尺都卷得整整齐齐的!” 脚手架旁的稻草堆上,摆着三个苹果,是昨晚供桌上的祭品,表皮还带着露水。老陈搓着手笑:“今早干活心里踏实多了,抬钢筋都有劲!”
贾富贵不敢怠慢,亲自去苗圃挑了棵槐树苗,种在神位旁,又立了块木牌,红漆写着 “禁伐古树”,底下加了行小字 “槐下伯公护佑”。浇水时他发现,新树苗的根须竟顺着土台往老槐树桩的方向伸,像在认亲。
李道长路过工地时,摸着樟木神位笑出声:“那风水先生错在两处,一是供桌太高,丢了土地神的本;二是没补‘家’,断了伯公的根。” 他踢了踢树桩边的土,“伯公护的是一方土,你敬土,土才护你。不像那些上界大神,要的是诚心,不是排场。”
小生望着新抽的槐树叶,契佩轻轻发烫,像有人在掌心呵气。他想起陈阳说的 “老爷爷笑了”,原来土地神的怒,从来不是要惩罚谁,是怕自己守了一辈子的土地,被人忘了该有的尊重 —— 就像这老槐树,扎根在土五十年,看惯了村民祭拜的香火,听惯了田埂上的脚步,哪容得下铁斗说挖就挖?
半月后的 “尾牙”,贾富贵特意备了祭品。神位前的香炉里,香灰积了薄薄一层,竟自然堆成个小小的 “安” 字。新槐树苗的芽儿长了半尺,叶片绿得发亮,风一吹沙沙响,像谁在轻声应和。陈阳蹲在土台边,突然抬头对小生笑:“伯公说,等明年槐树开花,就给工地送场好雨。”
小生摸了摸胸口的契佩,阳光穿过槐树叶落在上面,映出细碎的光斑。远处的商品房已盖到三层,工人们哼着潮汕歌谣干活,声音里满是踏实的欢喜。他突然懂了,所谓土地神,从来不是藏在树里的鬼怪,是土地里长出来的念想 —— 念着一抔土的温度,想着一方人的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