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陈阳学问米术(2/2)

第一遍咒语落音,米碗里没动静,只有香头青烟飘得散乱。陈阳想起老陈总帮他修自行车,想起李婶每天送的潮州粥,心里默念:“陈叔,李婶快急疯了,您就说句话吧。” 第二遍咒语刚念完,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凉意,米面 “沙沙” 作响,几粒米聚成小小的 “存” 字。

李婶屏住呼吸,双手紧紧绞着围裙。陈阳只觉一股暖流从米碗涌进掌心,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再开口时,声音变得粗哑厚重,完全是老陈平日里的腔调:“阿珠,别哭。”

李婶 “哇” 地哭出声:“老陈!是你吗?”

“存折在衣柜第三个抽屉,红布包着,密码是五八年三月初七。” 那声音顿了顿,带着几分愧疚,“上次你说想买金镯子,我存了钱,本来想七夕给你惊喜。”

陈阳只觉意识在半梦半醒间浮沉,眼前闪过模糊的画面:老陈蹲在衣柜前,小心翼翼地把红布包塞进抽屉深处。他想抓住那画面,却听见李道长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念往生咒送魂!”

“南无阿弥多婆夜……” 陈阳挣扎着念起咒,米碗里的香突然剧烈摇晃,青烟直直向上飘起,那粗哑的声音渐渐淡去:“阿珠,好好过日子。”

等他睁开眼时,三炷香已经烧到了根,米面平平整整,只有那只旧手表的表针重新开始走动。李婶早就冲进里屋,不一会儿举着个红布包跑出来,泪水混着笑:“找到了!真的找到了!” 红布包里的存折崭新,封皮还印着三十年前的老图案。

陈阳揉了揉发僵的喉咙,只觉浑身乏力。他看着李婶对着空气喃喃道谢,突然明白李道长说的 “积德” 是什么意思 —— 不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是帮阴阳相隔的人递一句话,了一桩心愿。

消息像长了翅膀,不出三日,巷子里就有人来找陈阳问米。先是卖鱼的阿伯想找去世的儿子要修船的秘方,陈阳借着阿伯递来的渔刀,听见少年清亮的声音报出药材配比;后来是开裁缝铺的林姨,想知道母亲藏在何处的嫁妆,米碗里的米聚成 “床底砖下” 四个字,果然挖出个樟木盒子。

每次问米后,陈阳都会在开元寺的香炉里插三炷香,念一遍往生咒。智明和尚见了总笑着递杯清茶:“你这米问得干净,没有戾气。” 他指着陈阳眉心,“那里有层柔光,是亡魂谢你的功德。”

有回帮城外的阿婆问亡夫,陈阳却栽了跟头。阿婆想知道丈夫是否藏了私房钱,陈阳刚念起咒,就觉米碗里传来刺骨的寒意,罗盘铜针倒转起来,米面泛起黑色的霉点。“快停!” 李道长及时赶到,将柚子叶水泼在米碗上,“这阿婆藏了私心,想独吞钱给娘家侄子,亡魂生气了。”

陈阳连着三日头痛欲裂,指尖总像有虫子在爬。李道长用桃木枝蘸着朱砂水,在他手心画了个 “镇” 字:“记住,问米是搭桥,不是谋利。亡魂最恨贪心人,你若顺着私心走,迟早被怨气缠上。”

后来再有人来问米,陈阳总会先问清缘由。遇到想打探财物、报复仇人的,无论给多少谢礼都婉拒;若是为了未了的牵挂、未说的遗言,他便认认真真摆起供桌。渐渐地,人们都说 “开元寺旁的陈阳问米最灵,心也最善”。

这日陈阳帮私塾先生问去世的女儿,米碗里的米突然堆成小小的莲花形状,传来少女温柔的声音:“爹,我在那边很好,您别再吃冷粥了。” 先生哭得老泪纵横,塞给陈阳一包桂花糕 —— 那是他女儿生前最爱的点心。

陈阳拿着桂花糕去找李道长,老道长正在晒符纸,黄纸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朱砂红。“你看这米。” 李道长指着陈阳带来的陶碗,碗底的米竟结成了小小的晶状,“这是亡魂谢你的‘灵米’,能安神辟邪。”

陈阳摸着碗沿的刻痕,突然想起第一次学咒时的慌张。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还留着桃木枝画符的温度,怀里的罗盘静静躺着,铜针偶尔轻轻颤动,像是在回应远方的祈愿。

夕阳穿过开元寺的飞檐,在供桌上投下长长的影子。陈阳将灵米小心地收进布包,准备下次带给李婶 —— 她最近总失眠,李道长说灵米煮水喝能安神。远处传来小生练符的咳嗽声,混着智明和尚的诵经声,在潮州城的暮色里渐渐散开。

陈阳握紧了怀里的罗盘,指尖的温度透过铜壳传开来。他知道,这碗米承载的不只是术法,是人间的牵挂,是阴阳的共情。只要心是干净的,这 “桥” 就能一直搭下去,帮那些走散的人,说一句迟来的 “再见”,道一声藏了许久的 “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