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叛变风暴与活体密码(1/2)
1942年4月23日,晚上七点至九点
地点: 上海霞飞路别墅;上海市区街道;闸北石库门安全屋
(上海霞飞路别墅书房,晚上七点十分)
书房里的空气像凝固的胶水,稠得让人喘不过气。应急灯的白光打在“白鹤”那张惨白的脸上,他左手小拇指的玉扳指裂痕在光下特别刺眼。
苏砚把林默护在身后,能感觉到她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在抖——不是怕,是气的。
“沈老板……”林默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父亲说您是上海最有骨气的读书人。”
“白鹤”——沈老板,沈文渊——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他们……抓了我女儿小芸。才八岁……林小姐,你明白吗?八岁……”
吉田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像个欣赏戏剧的观众:“沈先生的女儿很可爱,在76号地下室玩洋娃娃呢。当然,如果沈先生不配合,她可能就要换地方玩了——比如黄浦江底。”
沈文渊浑身一颤。
苏砚盯着吉田:“你要‘钥匙’,我给你写。放他们走。”
“现在条件变了。”吉田伸出三根手指,“第一,我要完整的‘钥匙’模型。第二,我要你亲口讲解核心算法。第三……”他顿了顿,笑容变得诡异,“我要你活着跟我回日本。”
林默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吉田站起身,踱步到书桌前,拿起苏砚写了半天的稿纸,“苏先生的数学天赋,比你父亲更惊人。‘钥匙’这种动态密码模型,如果每次都要人工计算参数,太慢了。但如果……有一个活体计算器呢?”
他转身,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刮过苏砚:“你的大脑,就是最完美的密码生成器。只要稍加训练,你可以在几分钟内,用当前的时间、温度、气压、甚至你的心率作为变量,实时生成一套全新的密码。这才是‘钥匙’的真正用法——不是死板的公式,是活生生的、无法复制的‘人形密码机’。”
书房里死寂。
苏砚终于明白了。吉田要的不是模型,是他这个人。要把他变成一台活的密码机器,为日军服务。
“你疯了。”林默声音发冷,“苏砚是人,不是机器!”
“在战争面前,人和机器有什么区别?”吉田反问,“都是为了胜利的工具。苏先生,跟我回日本,你会得到最好的待遇——独立的实验室,充足的研究经费,甚至……我可以安排林小姐陪你去,只要你们合作。”
“别听他的!”被绑着的桂花婶突然挣扎着喊,嘴里的布掉了半截,“苏砚!不能去!去了就回不来了!”
保镖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桂花婶嘴角流血,但眼睛瞪得血红。
苏砚看着桂花婶,看着沈文渊,最后看着林默。林默冲他摇头,嘴唇无声地说:别答应。
“我需要时间考虑。”苏砚说。
“你没有时间。”吉田看了下表,“现在是七点十五。八点整,我要答案。如果答应,今晚就上船——有条日本海军的运输舰凌晨离港。如果不答应……”
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清楚。
“让我们单独待会儿。”苏砚说,“半小时。”
吉田想了想,点头:“可以。沈先生,我们先出去。”
保镖押着桂花婶和沈文渊出去,吉田最后离开,关上门。但苏砚知道,门口至少守着四个人。
门一关,林默立刻拉住苏砚的手,压低声音:“你不能答应!去了日本就是囚犯,生不如死!”
“我知道。”苏砚反而异常平静,“但如果我们硬扛,桂花婶、沈老板和他女儿,都会死。”
“那也不能……”
“听我说。”苏砚凑近她耳朵,声音压得极低,“我有计划。但需要你配合。”
林默看着他。
苏砚快速说:“吉田要的是活的我,所以至少在上船前,他不会动我。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等下我假装答应,要求在上船前见你一面——这是合理要求,他不会拒绝。见面时,我会给你这个。”
他从衬衫领口内侧——那里有个极小的夹层,吉田的人搜身时没发现——抠出个小纸卷,塞进林默手心。
“这是什么?”
“我这两天‘写’的东西里,藏了三处致命错误。”苏砚语速飞快,“如果按这个模型生成密码,看起来能用,但会在第七次使用时自动崩溃,并且反向泄露使用者的所有密钥。纸上是修改方法——把错误修正,就是真正的‘钥匙’。”
林默握紧纸卷:“你要我……”
“你带着这个,和沈老板女儿的下落——吉田刚才说在76号地下室——找机会逃出去。把真模型送回皖南,同时设法救那孩子。”苏砚看着她,“你能做到吗?”
“那你呢?”林默眼圈红了。
“我尽量拖延。”苏砚苦笑,“上了船也有机会,海上那么大……”
“你骗人。”林默眼泪掉下来,“上了日本军舰,你怎么逃?”
苏砚伸手擦掉她的眼泪,声音温柔下来:“默默,有些事必须有人做。我爹当年宁可死也不交出‘钥匙’,我现在懂了——有些东西,比命重要。”
林默还想说什么,外面传来敲门声:“时间到了。”
苏砚最后抱了她一下,在她耳边说:“活下去,把‘钥匙’带回去。”
门开了。吉田走进来:“考虑好了?”
苏砚松开林默,转身面对吉田:“我答应。但有条件。”
“说。”
“第一,立刻放了桂花婶和沈老板的女儿。第二,上船前,我要和林默单独告别。第三,我要带一些个人物品——我父亲的手稿,还有我的计算尺。”
吉田眯起眼:“第一个可以。第二个……给你们十分钟。第三个不行,所有物品都要检查。”
“计算尺是我父亲留下的遗物,没有它我无法工作。”苏砚坚持,“你可以让人检查,但我要带着。”
吉田想了想:“行。八点半,港口见。别耍花样,苏先生,你清楚后果。”
保镖进来带林默出去。在门口,林默回头看了苏砚最后一眼,那眼神苏砚一辈子忘不了——里面有爱,有痛,有决绝。
(上海市区街道,晚上七点五十)
慧明、大牛、二虎像三只夜猫子,在昏暗的弄堂里穿行。他们从吴淞口一路潜行,躲过三次巡逻队,终于进了市区。
但情况比想象中糟。
街角贴着通缉令,虽然画像不像,但“游方僧人,带两青年,肩部有伤”的描述很准。慧明不得不把僧袍反过来穿——里面是灰色粗布,像普通苦力。大牛二虎也用泥灰抹了脸。
“师父,这样不行。”大牛压低声音,“满街都是眼线,咱们去哪儿找林默同志?”
慧明停下脚步,环顾四周。这里是闸北区,典型的上海贫民窟,木板房挤得像鸽子笼,晾衣杆横七竖八,空气里飘着煤球炉的烟味。
他想起南京同志给的联络方式:闸北天潼路“大昌米行”。但米行可能也暴露了。
正犹豫着,前面弄堂口传来吵闹声。几个穿黑褂子的混混围着一个卖馄饨的老头,为首的抬脚踹翻了馄饨摊:“老不死的!保护费拖三天了!今天不给,砸了你的摊!”
老头跪在地上哀求:“几位爷,再宽限两天,儿子病了……”
“病?我让你全家都病!”混混头子抡起棍子就要打。
慧明眉头一皱,正要上前,二虎拉住他:“师父,别惹事,咱们有任务……”
话音未落,旁边突然冲出来个人,一把抓住混混头子的手腕:“青天白日,不对,黑天瞎火,欺负老人,你们还算人吗?”
是个穿学生装的姑娘,短发,眼睛瞪得圆圆的。
慧明一愣——这姑娘他见过!在南京夫子庙,跟林默在一起的那个短发姑娘,叫小梅!
混混头子也愣了,随即狞笑:“哟,小娘们挺横啊?哪条道上的?”
“你管我哪条道上的!”小梅甩开他的手,扶起老头,“老伯,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姑娘你快走,这些人你惹不起……”
“今天这事儿我管定了!”小梅挡在老头身前,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我是《申报》实习记者!你们再闹,我明天就登报!标题我都想好了——‘青帮爪牙夜欺老翁,法租界巡捕装聋作哑’!”
混混们面面相觑。记者?这年头记者也不好惹,真登了报,上面怪罪下来……
“算你狠!”混混头子啐了一口,“走!”
一群人骂骂咧咧走了。小梅松了口气,帮老头收拾摊子。慧明走过去,合十行礼:“姑娘慈悲。”
小梅抬头,看见慧明,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你……你是慧明师父?!”
“正是。”慧明点头,“林默同志呢?”
小梅看看四周,压低声音:“这里不安全,跟我来。”
她带着三人七拐八绕,最后钻进一栋石库门房子。一进门,陈伯年就迎上来,看见慧明,又惊又喜:“慧明师父!您怎么……”
“长话短说。”慧明打断他,“林默同志在哪?”
陈伯年脸色一沉:“她……她去霞飞路救苏砚了。”
“什么时候去的?”
“傍晚六点。说好得手后发信号,但到现在没消息。”陈伯年握紧拳头,“我派了两拨人去打探,第一拨人说别墅停电了,但很快恢复。第二拨人……没回来。”
慧明的心往下沉:“地址给我。”
“师父,您不能去!”小梅急道,“现在外面全是特高课的眼线,沈老板叛变了,上海地下党的名单泄露了,我们这儿都不安全了!”
“所以更要快。”慧明语气不容置疑,“苏砚同志,林默同志,都重要。手稿,”他从怀里掏出油布包,“更重要。”
陈伯年看着手稿,眼睛亮了:“这是……苏明哲教授的原始手稿?”
“是。”慧明把油布包递给他,“你保管好。我去救人。”
“等等!”陈伯年拉住他,“慧明师父,就算您武功高强,单枪匹马闯别墅也是送死!吉田在那儿布了天罗地网!”
“那就,调虎离山。”慧明眼神锐利,“你们,去76号。”
“76号?”
“吉田说,沈老板的女儿关在那儿。”慧明说,“救出孩子,沈老板可能反水。就算不反水,76号出事,吉田也要分兵去救——别墅的防卫就弱了。”
陈伯年想了想,一咬牙:“行!我带人去76号!小梅,阿强,你们跟慧明师父去别墅!”
“不。”慧明摇头,“我一人,够。你们,人多,去76号。”
“可是师父您的伤……”
“无碍。”慧明转身往外走,“记住,午夜十二点,同时动手。得手后,老地方汇合。”
“老地方是哪儿?”小梅问。
慧明在门口停住,回头说:“外白渡桥,第三个桥墩。”
说完,他消失在夜色中。
陈伯年看着手里的油布包,深吸一口气:“集合人手!准备去76号!”
(上海霞飞路别墅,晚上八点二十)
别墅一楼客厅,桂花婶被松了绑,但两个保镖盯着她。沈文渊坐在沙发上,双手抱头,肩膀微微颤抖。
吉田从楼上下来,对保镖说:“准备车,去港口。”
“课长,这老太婆……”保镖指着桂花婶。
“放了。”吉田摆摆手,“留着她没用。”
桂花婶愣住:“你……你真放我?”
“我说话算话。”吉田微笑,“不过王太太,我劝你出了这个门,直接回老家。上海……很快要变天了。”
桂花婶深深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眼二楼——苏砚和林默还在书房。
对不起,孩子。她在心里说,大娘没本事救你。
出了别墅,桂花婶没回家,也没去码头。她径直朝外滩方向走——老王说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外白渡桥下第三个桥墩,那是他们夫妻最后的退路。
别墅书房里,苏砚在整理“个人物品”。其实没什么好整理的,就几件衣服,父亲的手稿,还有那把老式计算尺——铜制的,尺身磨得发亮,是父亲留学德国时买的。
林默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看着他的背影。十分钟告别时间,已经过去五分钟了。
“苏砚。”她轻声说。
“嗯?”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苏砚手顿了顿:“记得。在复旦数学系的图书馆,你在看《数论导引》,把咖啡洒我衣服上了。”
林默笑了,眼圈却红了:“你当时那个表情……像见了鬼一样。说‘这位同学,咖啡的主要成分是水、咖啡因、单宁酸,其中单宁酸对棉质衣料的腐蚀性是……’”
“然后你打断我,说‘我赔你一件’。”苏砚也笑了,“结果赔了我三件,因为前两件尺寸不对。”
“你太瘦了。”林默走到他身后,从后面抱住他,“我怎么喂都喂不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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