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枭的利爪(2/2)

“苏砚呢?叫他出来!”那个粗嘎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极其不耐,“有人报案,说苏明哲教授死得蹊跷!我们奉命来查问!还有,听说书房遭了贼?正好,带我们上去看看现场!”

苏砚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巡捕房?报案?蹊跷?这绝不可能是巧合!吉田正一刚走没多久,巡捕房就上门了?而且目标如此明确——指向父亲的死因和书房!这是明抢!是要在他破解出秘密之前,强行夺走所有可能的线索!或者,干脆是来“清理现场”的!

“不能让他们上来!”苏砚压低声音,眼神凌厉地看向林默,“锁好门!”他迅速将那张写满演算和图形的稿纸揉成一团,塞进书桌最底层一个极其隐蔽的暗格——那是他小时候和父亲玩捉迷藏时发现的。然后,他把那张原始的画着图形的纸飞快地折好,塞进自己贴身的衬衣口袋里。

“苏砚哥哥,你小心!”林默的声音带着颤抖。

苏砚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和恐惧,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恢复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刚经历丧父之痛的麻木和悲伤。他整理了一下长衫,打开书房门,走了出去,并顺手将门带上。

楼下厅堂里,灵堂的白烛还在燃烧,气氛却已截然不同。四五个穿着黑色巡捕制服、腰挎警棍的彪形大汉杵在那里,眼神凶狠地扫视着四周。为首的是一个身材不高但异常精悍的汉子,三十多岁,剃着青皮头,脸上有一道从眉骨斜划到嘴角的狰狞刀疤,破坏了整张脸的格局,透着一股戾气。他根本没看苏明哲的遗像,一双三角眼像毒蛇一样,死死盯在走下楼梯的苏砚身上。他肩膀上,一只金属铸造的、振翅欲飞的夜枭徽记,在烛光下闪着幽冷的光。

苏砚认得这个徽记。这不是普通的巡捕房!这是汪伪政府新成立的“特工总部”行动队!一群比日本宪兵更凶残、更毫无底线的汉奸爪牙!他们口中的“查案”,往往意味着刑讯、栽赃、勒索,甚至直接消失。

“你就是苏砚?”刀疤脸的声音和他脸上的疤一样粗粝,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苏明哲的儿子?”

“是。”苏砚站在楼梯口,声音平静,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哀伤,“不知各位长官深夜造访,有何贵干?家父新丧,灵堂在此,还望……”

“少他妈废话!”刀疤脸粗暴地打断他,一步跨前,几乎要撞到苏砚身上,一股浓重的烟臭味扑面而来。“有人举报!你老子苏明哲不是意外摔死的!是他杀!而且,”他三角眼中凶光毕露,手指猛地指向二楼,“你书房刚才遭了贼?哼!我看是有人想掩盖证据吧!”他身后的几个手下立刻蠢蠢欲动,目光都瞄向二楼。

福伯吓得面无人色,想上前解释:“长官,不是的,老爷他…”

“滚开!老东西!”刀疤脸身边一个壮汉粗暴地一把推开福伯。

苏砚眼神一冷,上前一步扶住踉跄的福伯,将他护在身后。他迎上刀疤脸那毒蛇般的目光,声音依旧平静,却带上了一丝冰冷的硬度:“长官,办案要讲证据。我父亲尸骨未寒,灵堂在此,你们这样横冲直撞,惊扰逝者,是何道理?至于书房,”他顿了顿,“我刚才确实在整理父亲遗物,心情悲痛,有些混乱,福伯年老眼花,看错了而已。没有什么贼。”

“看错了?”刀疤脸咧开嘴,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脸上的疤痕随之扭曲,“老子看你是做贼心虚!有没有贼,不是你说了算!兄弟们,给我上去搜!仔细搜!特别是书房!看看苏大教授到底藏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要让人杀人灭口!”他最后四个字咬得极重,充满了恶意。

几个如狼似虎的手下立刻应声,就要往楼梯上冲!

“站住!”苏砚厉喝一声,横身挡在楼梯口,瘦削的身体此刻却爆发出一种不容侵犯的气势,“这里是法租界!我父亲是圣约翰大学的教授!你们无凭无据,仅凭一个莫须有的举报,就要强行搜查私宅,惊扰灵堂?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刀疤脸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寂静的灵堂里显得格外刺耳。“老子就是王法!特工总部办案,管你什么租界不租界!滚开!”他猛地伸手,狠狠推向苏砚胸口!

苏砚猝不及防,被推得一个趔趄,后背重重撞在楼梯扶手上,痛得闷哼一声。眼看那几个爪牙就要越过他冲上楼!

“住手!”一声清冷而愤怒的娇叱响起!

林默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书房门口,她脸色苍白,身体因愤怒而微微发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地怒视着楼下这群恶徒。“你们凭什么打人!凭什么搜查!苏教授是学界泰斗,你们这样侮辱逝者,践踏斯文,就不怕千夫所指吗!”她温婉的气质此刻被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愤怒取代,像一株在寒风中挺立的雪梅。

刀疤脸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弄得一愣,三角眼眯起,上下打量着林默,眼中闪过一丝淫邪的光:“哟呵,这还有个漂亮的小娘皮?苏大少爷艳福不浅啊?怎么,想替你的小情郎出头?”他阴阳怪气地说着,话语粗鄙不堪。

“你!”林默气得浑身发抖。

“长官!”苏砚强忍疼痛,再次挡在林默身前,隔绝了刀疤脸恶心的目光。他知道硬碰硬毫无胜算,必须周旋。他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语气,带着一丝示弱和无奈:“长官息怒。家父刚走,灵堂在此,实在不宜冲撞。若各位长官非要搜查,能否…容我先将父亲灵位移至内室,稍作整理,再请各位上楼?也算是对逝者的最后一点尊重。”他指了指还在燃烧的蜡烛和香炉。

刀疤脸盯着苏砚看了几秒,又瞥了一眼林默,脸上那道疤抽动了一下,似乎在权衡。强行搜查容易引起围观,在法租界弄出太大动静,对他们这些“特工”来说也是麻烦。他冷哼一声:“哼,谅你也玩不出什么花样!给你十分钟!把死人挪开!十分钟后,老子要是还没看到书房的门,就拆了你这破房子!”他一挥手,几个手下暂时停住脚步,但依旧虎视眈眈地堵在楼梯下。

苏砚心中稍定,立刻示意福伯和林默帮忙,三人小心翼翼地将苏明哲的遗像、香炉等物暂时移到旁边的偏厅。整个过程,刀疤脸和他手下那几双如同跗骨之蛆的阴冷目光,一直死死地盯着他们,尤其是苏砚。

就在苏砚抱着父亲沉重的遗像框转身走向偏厅的瞬间,那个刀疤脸的头目,代号“夜枭”的军统上海站行动组长,嘴角咧开一个无声的、充满血腥味的狞笑。他无声地对着苏砚的背影,用只有自己人能听到的唇语,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钥匙’…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