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祖龙一念惊四海,灵珠耀世定乾坤(1/2)

陈塘关,这座屹立于东海之滨数百年的雄关,此刻正经历着自建成以来最黑暗、最惨烈的时刻。

苍穹之上,浓重的乌云如同浸透了墨汁的棉絮,低低地压着城头,仿佛天公也不忍目睹这人间惨剧,以阴沉的面容示人。狂风呼啸,卷起腥咸的海水与更加浓重的血腥气,混合着硝烟与泥土的味道,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独属于战场的气息。瓢泼大雨无情地冲刷着关城,却洗不净那浸透每一寸砖石、每一捧泥土的暗红血色。

城墙,这座曾经象征着安全与秩序的壁垒,如今已是千疮百孔。巨大的缺口如同巨兽狰狞的獠牙,裸露的夯土和断裂的条石诉说着它们承受的恐怖冲击。在最大的那道缺口处,残存的守军们在副将张横、王雷的带领下,组成了一个残缺不全、却散发着决死意志的锋矢阵。

他们的甲胄早已破碎不堪,兵刃卷刃、断裂,甚至有人手中只剩下半截长枪或一口崩了口的大刀。每个人身上都带着或轻或重的伤,鲜血混合着雨水、泥浆,在他们脚下汇聚成一片片小小的、粘稠的血洼。他们的脸庞被硝烟和血污覆盖,唯有一双双眼睛,因为透支的生命力和必死的决心,而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

“顶住!为了陈塘关!为了身后的父老!”张横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变形,他挥舞着卷刃的战刀,将一个试图冲上缺口的蟹将劈得甲壳迸裂。

“杀!多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王雷怒吼着,用肩膀死死顶住一面残破的盾牌,挡住数支刺来的长矛,盾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没有复杂的战术,没有精妙的配合,只有最原始、最残酷的消耗。用胸膛去挡锋利的爪牙,用身体去填补防线的漏洞。每一次呼吸都可能吸入同伴飞溅的鲜血,每一次挥刀都可能成为生命中最后的动作。防线如同狂风中的残烛,火光剧烈摇曳,随时都会彻底熄灭。守军的怒吼声、咆哮声越来越稀疏,越来越微弱,逐渐被龙宫妖兵那如同海潮般汹涌的喊杀声所淹没。

悬浮于半空中的敖丙,冷漠地俯瞰着这一切。他周身笼罩在淡蓝色的龙气之中,雨水无法近身,唯有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倒映着下方炼狱般的景象。胸口的创伤依旧传来阵阵隐痛,那是之前李靖倾力一击留下的印记,更是一种刻骨的耻辱——他,东海龙宫三太子,竟被一个“孱弱”的人族将领所伤!

这耻辱,必须用鲜血来洗刷!用这座关城的彻底湮灭,用所有胆敢反抗他的蝼蚁的尸骨来堆砌!

他抬起手,指尖龙气凝聚,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如同万载寒冰碎裂:“传令,中军精锐,压上!踏平此城,鸡犬不留!”

命令如同死神的宣告,瞬间传遍战场。一直按捺未动的龙宫中军,那些身披重甲、体型硕大、妖气冲天的精锐——诸如力大无穷的蛮鲸力士、甲壳坚逾精钢的玄龟甲士、行动如电的剑鱼妖兵——同时发出了震天的咆哮。它们如同蓄势已久的洪峰,终于等到了开闸的瞬间,以一种碾压一切的姿态,朝着那摇摇欲坠的防线发起了最后的、毁灭性的冲击!

城头上,张横、王雷等人看着那如同山崩海啸般涌来的精锐妖兵,眼中终于闪过了一丝绝望。他们已竭尽全力,流尽了最后一滴血,但实力的绝对差距,并非意志可以完全弥补。

“兄弟们!”张横猛地举起卷刃的战刀,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今日,我等便与陈塘关共存亡!黄泉路上,结伴同行,也不寂寞!”

残存的守军们发出了最后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准备迎接终末的到来。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陈塘关即将被彻底从地图上抹去的刹那——

异变,并非来自关城,也非来自天外援军,而是源自……龙宫大军本身,源自那浩瀚深邃、连接着东海本源的碧波潭深处!

“嗡——!!!”

一股难以形容的、古老、苍茫、仿佛自开天辟地之初便已存在的磅礴意志,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这意志无形无质,却比山岳更沉重,比大海更浩瀚。它并非针对神魂进行攻击或震慑,而是如同一种无形的规则,一种源自血脉源头的绝对律令,瞬间扫过整个陈塘关战场,扫过每一位拥有龙族血脉的生灵,扫过每一位归属于水族范畴的存在!

刹那间,时间仿佛被冻结。

所有正在冲锋、正在咆哮、正在挥舞兵刃的龙宫妖兵,上至实力强悍、不可一世的墨鳞蛟帅、玄龟真人,下至数量庞大、面目狰狞的虾兵蟹将,全都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动作猛地僵住!

冲锋的蛮鲸力士保持着扬起重锤的姿势,却再也无法落下;疾驰的剑鱼妖兵身形凝固,仿佛镶嵌在了空气之中;甚至那些正在喷吐妖术、驾驭水流的妖将,周身的能量波动也骤然紊乱、消散。

一股源自生命最深处、来自种族烙印的敬畏与恐惧,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它们所有的凶戾、疯狂与战意!那是一种蝼蚁面对苍穹,溪流面对海洋的本能战栗!

“哐当!”“噗通!”

兵器脱手掉落的声音,身体不受控制跪伏在地的声音,此起彼伏。许多血脉较低的水族,更是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五体投地,朝着碧波潭的方向疯狂叩首,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那是它们血脉中对至高存在的本能朝拜!

就连悬浮于空、身为纯血真龙的敖丙,在这股古老意志扫过的瞬间,也是周身沸腾的龙气猛地一滞,仿佛被浇了一盆冰水!他脸色剧变,冰蓝色的眼眸中首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感受到了一种凌驾于他东海龙族血脉之上的、更为古老、更为纯粹、更为威严的龙威!那感觉,仿佛一位沉睡了万古、创造了龙族辉煌的祖辈,于无尽的沉眠中,因为某种契机,不经意地泄露出了一丝漠然的注视!

“这……这是祖龙的气息?!”敖丙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充满了荒谬与震骇,“怎么可能?!祖龙早已在龙汉初劫后沉寂万古,意志消散于天地间,怎会在此地、此刻,显现出一丝意念?!”

惊骇之后,一丝难以言喻的、火热的贪婪,如同毒蛇般悄然钻入他的心底。 祖龙!那可是龙族真正的始祖,力量的源头!若能捕捉、甚至掌控这一丝祖龙意念,获得其中的机缘,莫说他东海太子之位稳如泰山,便是将来角逐龙皇至尊,乃至重现远古龙族辉煌,也未必不可能!但这机缘显然已被引动,并且站在了他的对立面,庇护着陈塘关!

这突如其来的、源自血脉源头的变故,让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只剩下狂风暴雨的声音,以及陈塘关城头,那些残存的、本已准备赴死的守军,粗重而茫然的喘息声。

张横拄着卷刃的战刀,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胸膛如同破风箱般起伏。他看着前方那些突然静止不动、甚至跪地叩拜的敌人,眼中充满了惊疑不定。王雷抹了一把脸上混合着雨水和血污的泥泞,同样一脸茫然。

“怎么回事?它们……怎么停了?”一个年轻的士兵声音颤抖地问道,他手中的长矛还保持着刺出的姿势。

“是总兵大人的后手吗?还是……朝廷的援军到了?”另一个声音带着希冀。

“不……不像……”张横沙哑地开口,他的感知比普通士兵敏锐得多,他能感觉到那股笼罩战场的古老意志,带着一种非人的、俯瞰众生的漠然,“这感觉……好古老,好可怕……像是……像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醒了……”

就在这万籁俱寂、所有目光(无论是茫然还是惊骇)都下意识投向碧波潭方向之时——

“吼——!!!”

一声远比敖丙之前任何龙吟都要恢弘、都要古老、都要充满无上威严的龙吟,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自碧波潭深处,悠悠传来!

这龙吟声并不如何响亮刺耳,却清晰地、直接地响彻在每一个拥有龙族血脉的生灵灵魂最深处!它带着一丝被打扰清净的不悦,一丝对后辈肆意妄为的警告,更带着一种“此地,由吾气息庇护”的、不容置疑的绝对宣告!

“噗通!”“噗通!”

随着这声直击灵魂的龙吟,更多的水族妖兵再也承受不住那血脉上的绝对压制,成片成片地彻底放弃了抵抗,如同潮水般跪伏下来,朝着龙宫方向顶礼膜拜,连头都不敢抬起。整个龙宫大军的阵型,在这一刻彻底崩溃,士气跌落谷底。

墨鳞蛟帅、玄龟真人等强者,凭借深厚的修为和较高的血脉,虽然勉强还能站立,但脸色也是极其难看,周身原本澎湃的妖力波动此刻紊乱不堪,显然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和压制。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恐惧与无奈。祖龙意志,对于任何龙族血脉而言,都是无法违逆的至高存在。

敖丙的脸色,此刻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刺破了龙鳞,渗出金色的龙血。这突如其来的祖龙意念,不仅彻底打断了他志在必得的攻势,更是对他权威的赤裸裸的挑衅与碾压!

“是谁?!究竟是谁引动了祖龙意念?!”他心中疯狂地咆哮,目光如同淬毒的利箭般扫过麾下众将,最终,无可避免地定格在龙宫的方向,一个被他刻意忽略、打压、甚至欲除之而后快的身影,浮现在他脑海——“敖!倾!心!”

除了这个身具那一丝特殊变异血脉、又对龙宫宝库了如指掌、且对他恨之入骨的妹妹,他想不到还有谁有能力、有动机在此刻做出此事!“贱人!安敢如此!” 他心中的杀意如同火山般汹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而此刻,碧波潭龙宫深处,那座被无形力量封锁的偏殿内。

敖倾心在捏碎那枚传承自古玉佩、以自身精血和本源龙元为引,强行沟通并引动了沉睡于龙宫宝库最深处、那件与祖龙有着千丝万缕联系遗物的一丝气息后,整个人仿佛被瞬间抽空了所有生命力,软软地瘫倒在地。

她面色惨白如金纸,气息萎靡到了极点,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在她月白色的衣裙上染开了凄艳的花朵。强行引动远非她现阶段所能驾驭的祖龙气息,对她而言负担极大,几乎燃尽了她的龙元根基,伤及了本源。

剧烈的痛苦席卷全身,每一寸经脉都如同被撕裂,神魂也传来阵阵虚幻感。但即便如此,她依旧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望向那面悬浮的水镜。水镜中,龙宫大军骤然而止的攻势,那僵立跪拜的妖兵,那脸色铁青、惊怒交加的敖丙……一切都清晰地映照在她逐渐模糊的视野中。

苍白的脸上,艰难地扯出一丝凄然却又无比决绝、甚至带着一丝快意的笑容。

“做到……了……我……终于……做到了……”她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

她颤抖着、冰凉的手,轻轻抚上自己微微隆起、此刻因她力量耗尽而传来阵阵不安悸动的小腹,眼中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无声地滑落,混合着嘴角的血迹。

“孩子……你看见了吗……娘能为你……为你那生死不知的父亲……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她清楚地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以敖丙那偏执狠戾、睚眦必报的性格,绝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一旦他查明缘由,或者找到暂时屏蔽、对抗这祖龙气息的方法,更加疯狂、更加酷烈的报复,必将如同狂风暴雨般接踵而至。她自己的命运,恐怕也……

但至少,在这绝望的关头,她为陈塘关,为那些誓死守护家园的人族将士,为那个她心中念念不忘、此刻不知身在何方、是生是死的他,争取到了这宝贵无比的一线喘息之机!这就够了。

带着一丝慰藉与无尽的担忧,敖倾心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唯有那只手,还下意识地护在小腹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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