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二哥的生意经(1/2)
林家小院的日子,像村边那条小溪,表面上平静地流淌,底下却因小锦鲤的到来,悄然汇聚着不一样的活力。大哥林忠农的心结,在妹妹那场有惊无险的风寒后,似乎也随着退去的热度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坚实的守护决心。他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田间地头,仿佛要将对妹妹未来的所有不确定,都夯实在脚下这片坚实的土地里。
而与大哥的沉稳持重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老二林精诚。他那颗不安分的心,如同被春风鼓荡的船帆,早已不满足于只在家庭的港湾里打转。妹妹林锦鲤带来的“福气”,在他眼中,不是需要忐忑不安供奉起来的神迹,而是绝佳的、可以撬动现实利益的“东风”。他那与生俱来的商业嗅觉,在这些“奇迹”的刺激下,变得异常敏锐。
“爹,娘,你们看,”晚饭桌上,林精诚扒完最后一口饭,放下碗,眼睛亮晶晶地开始他的“每日汇报”,“今天我去镇上送柴,顺道又卖了十二个鸡蛋。还是老价钱,王掌柜二话没说就收了,还说有多少要多少。”
林周氏慈爱地看着二儿子,给他碗里夹了一筷子青菜:“知道你机灵。路上辛苦了吧?”
“不辛苦,娘。”林精诚摆摆手,话锋一转,“不过,我琢磨着,咱这鸡蛋卖法,有点亏。”
“亏?”老实巴交的林大山抬起头,有些不解,“鸡蛋是咱家鸡下的,柴是山上砍的,都是无本的买卖,咋还亏了?”
“爹,话不能这么说。”林精诚来了精神,身体微微前倾,“您想啊,咱这鸡蛋,个顶个的大,蛋黄颜色也鲜亮,王掌柜开的是饭馆,最识货了。他肯按市价收,是因为咱量少,又是零散着卖。要是咱能稳定地、大批量地供应,这价钱,是不是还能往上提一提?”
林睿思正在慢条斯理地喝汤,闻言抬起头,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他极度渴望有一副真正的眼镜),若有所思:“二哥的意思是,形成规模效应,掌握定价权?此乃《货殖列传》中‘与时俯仰,获其赢利’之道也。”
林精诚虽然没完全听懂四弟文绉绉的话,但“定价权”三个字是明白的,立刻点头如捣蒜:“对对对!还是老四有学问!就是定价权!咱家的鸡蛋好,这就是本钱!”
林勇武听得云里雾里,插嘴道:“二哥,你说啥呢?鸡蛋不就是鸡蛋吗?还能卖出金子价?”
“老三,你这就不懂了。”林精诚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好东西,得让识货的人知道它的好。咱现在这样零敲碎打地卖,体现不出优势。我想着,咱能不能……专门孵一窝小鸡?就挑那只最能下蛋的芦花鸡抱窝!等小鸡长大了,下的蛋都跟现在这些一样好,那不就形成‘林家特色蛋’了吗?”
这个想法,在林机商心里盘桓已不是一天两天。自从确认了那只芦花母鸡的神奇,他就开始打这个主意。普通的鸡蛋和这“福气鸡蛋”混在一起卖,简直是明珠暗投。
林大山沉吟了一下:“专门孵一窝……倒也不是不行。就是得多费些粮食。眼下青黄不接的,鸡饲料是个问题。”
“爹,这个我想过了!”林精诚显然有备而来,“后山脚下那片坡地,草籽虫蚁多,我们可以圈一小块地,白天把鸡放出去自己觅食,晚上再喂点麸皮杂粮,能省下不少粮食。而且,鸡粪还能肥地,一举两得!”
他连细节都考虑到了,可见心思之缜密。林周氏有些惊讶地看着二儿子,她一直觉得老二跳脱,没想到考虑起正事来,头头是道。
一直沉默的林忠农忽然开口:“老二,鸡放出去,不怕丢吗?或者被黄鼠狼叼了去?”
“大哥放心!”林精诚拍着胸脯,“我观察过了,那片坡地地势平缓,没什么深草,容易看管。我可以带着老五老六他们轮流去守着,就当是放鸡娃了。再说……”他压低声音,神秘地笑了笑,“有妹妹在,咱家的鸡,估计黄鼠狼也不敢轻易招惹。”
他这话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却让林忠农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又是妹妹的“福气”。他虽然不再像以前那样恐惧,但听到弟弟如此自然地将妹妹的能力纳入算计,心里还是有点说不出的别扭。
林大山看了看妻子,又看了看几个儿子,最后目光落在林机商充满期盼的脸上。他磕了磕旱烟袋,缓缓道:“你这想法,听着是那么个理儿。不过,机商啊,做生意不像种地,种地是春种秋收,看得见摸得着。做生意有赚起有赔,风险大。咱家底子薄,经不起大风浪。”
“爹,我明白!”林精诚急忙保证,“咱这就是小打小闹,试试水。先孵一窝小鸡,成了最好,不成,也就是搭上些功夫和鸡食,亏不到哪里去。万一成了,这可是条细水长流的好门路啊!比单靠种地来钱快多了!”
最后这句话,打动了林大山。作为一家之主,他太清楚钱的重要性了。眼看着孩子们一天天长大,娶妻生子,哪一样不要钱?光靠土里刨食,勉强糊口尚可,想要光耀门楣,难如登天。二儿子有这份心思和闯劲,或许是条路子。
“嗯……”林大山终于松了口,“既然你都想好了,那就按你说的试试。不过,有几条你得记住。”
“爹您说!”林精诚喜上眉梢。
“第一,不能耽误地里的正经营生,你和老大是主要劳力。”
“保证不耽误!”
“第二,本钱只能从卖鸡蛋的钱里出,不能动家里的根本。”
“没问题!”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林大山神色严肃起来,“行事要低调,不可张扬。尤其是……不要到处宣扬跟锦鲤有什么关系。树大招风,明白吗?”
“明白!爹,您放心,我心里有数!”林精诚用力点头,他知道父亲的顾虑。
计划得到了批准,林机商立刻行动起来,效率高得惊人。他选了个晴好的日子,小心翼翼地将那只劳苦功高的芦花母鸡和十几个最饱满的鸡蛋安置在一个铺满干草的旧箩筐里,开始了他的“孵蛋大业”。他几乎每天都要去查看几次,调整鸡窝的位置确保温度适宜,补充饮水和食物,那专注劲儿,比照顾自己还上心。
老五林巧风和老六林敏才,成了他的得力助手。林巧风手巧,用树枝和旧渔网给鸡圈做了个结实的围栏;林敏才则负责记录每天母鸡的进食量和鸡蛋的数量变化,虽然字写得歪歪扭扭,但一笔一划很是认真。
林锦鲤似乎也感知到二哥在忙一件“大事”,每当林精诚凑到鸡窝前观察时,躺在摇篮里的她,总会挥舞着小手,咿咿呀呀地叫,黑亮的眼睛跟着二哥的身影转。林精诚便会凑过去,得意地跟妹妹“汇报”进展:“妹妹你看,又有一个鸡蛋动了一下,小鸡快出壳啦!等小鸡长大了,下了蛋,二哥给你买花衣裳穿!”
小锦鲤当然听不懂,但会被二哥兴奋的情绪感染,咯咯笑出声。林机商便觉得,这是妹妹在给他加油鼓劲,干得更起劲儿了。
二十一天后,在一个朝霞满天的清晨,第一只毛茸茸的小鸡啄破蛋壳,颤巍巍地钻了出来。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整整十五个鸡蛋,竟然孵出了十四只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小鸡雏!只有一只没能成功出壳。这成活率,远远超过了寻常人家孵小鸡的水平。
看着箩筐里那群嫩黄色、叽叽喳喳的小生命,林家上下都充满了喜悦。林周氏笑得合不拢嘴,连声说“好”。林大山蹲在鸡窝边,吧嗒着旱烟,脸上也是难得的轻松笑意。林忠农看着这群生机勃勃的小鸡,再看看被母亲抱在怀里、好奇张望的妹妹,心中最后那点疑虑,也被这新生命的喜悦冲淡了些许。或许,老二是对的,这真的是老天爷赏饭吃的机会。
林精诚更是激动得满脸放光,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数着小鸡,仿佛在清点未来的金元宝。“十四只!太好了!等它们长大,一天至少能下七八个蛋!不,说不定能下十个!”
小鸡雏在芦花母鸡的呵护下一天天长大,羽毛逐渐丰满。林精诚的“生意”也进入了新阶段。他不再满足于仅仅把鸡蛋卖给镇上的王掌柜。他开始利用每次去镇上的机会,仔细观察市集,打听行情。
他发现,镇上的富户和几家大一点的酒楼,对食材品质要求更高,也愿意出更高的价钱。而普通农户零散卖的鸡蛋,大小不一,品质不稳定。这是一个市场空档!
于是,他开始了他的“精准销售”策略。他将鸡蛋分成两类:个头最大、品相最好的,他仔细地用软布擦干净,放在铺了干草的篮子里,专门送到镇上最大的“悦来酒楼”和几户相熟的富人家。剩下的,则依旧卖给王掌柜的饭馆和一些零散客户。
悦来酒楼的掌柜起初对这个半大孩子送来的鸡蛋将信将疑,但试用了两次之后,发现这鸡蛋确实非同一般,炒出来颜色鲜亮,香味浓郁,做出来的蛋糕也格外松软。再加上林机商嘴巴甜,会来事,一口一个“掌柜大叔”叫着,送货准时,从不短斤少两,很快便赢得了掌柜的信任,给出的价钱比市价高了将近两成!
这一下,收入明显增加。林精诚没有将多赚的钱全部上交,而是留下了小部分作为“流动资金”。他用这笔钱,买了一些廉价的糖果点心,分给经常帮他看鸡的老五老六,以及村里几个玩得好的半大小子,算是“劳务费”和“封口费”,让他们对林家鸡蛋的事守口如瓶。他还用剩下的钱,买了几只粗瓷小碗和一把新的镰刀,改善了家里的用具。
他的这些“小动作”,自然瞒不过精明的林睿思。一天晚上,兄弟俩躺在炕上,林睿思轻声问:“二哥,你留私房钱,不怕爹娘说你?”
林精诚在黑暗里嘿嘿一笑:“老四,这你就不懂了。我这不叫留私房钱,这叫‘资本积累’。你想啊,要是把赚的钱都上交,下次我想扩大规模,比如再多养几只鸡,或者买点更好的鸡食,是不是还得跟爹娘要?爹娘要是不同意,或者家里一时拿不出,这生意不就做不大了?我现在留一点,滚雪球,以后才能赚更大的钱。这叫……哦对,你书上说的,‘将本求利’!”
林睿思听了,沉默片刻,叹道:“二哥,你真是天生的商贾之才。只可惜,士农工商,商为末流……”
“哎呀,老四,你读圣贤书读迂腐了!”林精诚不以为然,“什么末流不末流的?能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就是第一流的!你看咱家,自从我弄这个鸡蛋生意,饭桌上是不是多见油腥了?娘是不是能偶尔扯块新布了?这比啥虚名都强!”
林睿思无言以对。二哥的话虽然直白,却道出了最朴素的真理。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能切实改善生活,比空谈道德文章要实在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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