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年关的期盼（1/2）

腊月的门坎一迈入，年的气息便如同浸染的墨汁，由淡至浓，在林家村乃至整个天地间弥漫开来。北风依旧凛冽，积雪未化，但空气中除了清冷，更多了一种忙碌、喜庆和某种集体性的焦灼与期盼交织在一起的特殊味道。这便是年关。

对于林家而言，这个年关的期盼，尤甚往年。那份期盼里，既有对团圆最朴素的渴望，也掺杂着对家族未来的一份沉重寄望——所有的焦点，都汇聚在离家数月、音讯全无的林家老二林精诚身上。

进了腊月，家家户户都开始“忙年”。林家也不例外。虽然心里惦记着二儿子，但年总要过，而且要比往年过得更像样，仿佛这样就能把好运和期盼也一起裹进年味里。

扫尘是第一桩大事。选了个天气晴好的日子，林家全员出动。林忠农和苏文谦负责登高爬低，用绑着长竹竿的扫帚，将屋顶、房梁积攒了一年的灰尘、蛛网彻底清扫干净。林勇武力气大，负责将屋里所有的家具、坛坛罐罐都搬到院子里，用清水仔细擦洗。林周氏则带着几个小的，将所有的被褥、衣物抱到院子里晾晒，用藤拍用力拍打，让棉花重新变得蓬松，也让阳光的味道渗透进去。

小锦鲤也被这热闹的气氛感染，穿着厚厚的棉衣，坐在摇篮里，看着大人们忙进忙出，灰尘在阳光下的光柱中飞舞，她兴奋地手舞足蹈。林巧手和林灵枢负责看着她，不时做个鬼脸逗得她咯咯直笑。扫尘虽累，但看着窗明几净、焕然一新的家，每个人心里都透着一股敞亮劲儿。

接着是准备过年的吃食。这需要精打细算。林大山将秋收后留下的一部分最好的粮食舂成雪白的米粉和面粉。林周氏则开始发面，准备蒸过年祭祀和食用的馒头、包子。那面团在温暖处慢慢膨大，散发着甜丝丝的发酵气味，预示着来年的发旺。

苏文谦虽是读书人，却不迂腐，也挽起袖子帮忙。他手巧，竟跟着林周氏学起了做枣山、捏面鱼，虽然形状略显笨拙，但那份用心让人动容。林睿思则负责写春联。他找来红纸，磨好墨，苏文谦在一旁指点，兄弟二人斟酌字句，写下“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之类的吉祥话。那笔墨书香混着食物的香气，构成了林家独特的年味。

腊月二十三，祭灶。林周氏准备了简单的糖瓜和清水，在灶王爷像前虔诚祭拜，祈求“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袅袅青烟中，一家人轮流上前磕头，连小锦鲤也被林周氏抱着，象征性地拜了拜。所有人都默默地在心里加了一句：保佑精诚（二哥）平安归来。

越是临近年关，那份期盼就越是灼人。每天，林周氏都会不由自主地到村口张望好几次，哪怕路上只有皑皑白雪和呼啸的北风。林大山抽烟的次数更密了，常常蹲在门口，一蹲就是半晌，目光仿佛要穿透这寒冷的空气，看到远方的儿子。几个哥哥做事时，也时常会走神，竖起耳朵倾听院外的动静，期盼着下一刻，那个熟悉的身影就会带着满身风尘和收获的笑容，推开院门。

小锦鲤似乎也能感受到家中这种弥漫的、浓烈的期盼情绪。她变得比平时更黏人，尤其喜欢被抱到窗户边，看着外面通往村口的路。当她咿咿呀呀地指着那条路时，乌溜溜的大眼睛里，也仿佛映照着家人们共同的渴望。

腊月二十八，镇上最后一个年集。林家需要置办一些最后的年货，比如写春联的红纸、祭祀用的香烛、以及给孩子们买点小鞭炮之类的零碎。原本林忠农打算去，但林大山犹豫了一下，说道：“再等等，说不定……精诚就这两天回来，他一起去办。”

这话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于是，连年集也没去成，那份等待，因为年关的逼近，而带上了一种倒计时的紧迫感。

大年三十，终于到了。

一大早，林周氏和林忠农就开始准备一年中最重要的一顿饭——年夜饭。鸡是自家养的，鱼是林勇武从河里凿冰捞上来的肥鲤鱼，寓意“吉庆有余”。猪肉是早就备下的，加上豆腐、粉条、各种干菜，虽然比不上大户人家的山珍海味，但在庄户人家看来，已是极为丰盛。

苏文谦主动承担了张贴春联和福字的任务。他将大红春联端端正正地贴在院门和屋门两侧，将福字倒贴在屋内的箱柜、水缸上，寓意“福到了”。鲜红的春联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醒目，喜庆的气氛一下子被渲染到极致。

鞭炮声开始零星地响起，那是村里性急的人家开始辞旧迎新了。林家也准备好了鞭炮，但林大山却压着不放：“再等等，等天擦黑，说不定……精诚就赶在饭点前回来了。”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色渐暗，各家的饭菜香已经浓郁得飘散在整个村子上空，鞭炮声也渐渐密集起来。林家的年夜饭已经摆上了桌，热气腾腾，香气扑鼻，但桌边却空着一个位置，那是留给林精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