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家人（1/2）

覃家的晚餐时间，通常是这个红色家庭内部信息交流和氛围感知的重要场合。长方形的老式餐桌，主位端坐着不怒自威的覃老爷子覃铮，即使在家，腰板也挺得笔直，仿佛依旧在指挥千军万马。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座无形的山，镇着整个家，也镇着外界无数双窥探的眼睛。

左手边是覃佩的父亲，覃卫国。他刚过不惑之年，肩扛大校军衔，是某主力集团军的参谋长，正处于从纯粹军事干部向更高层次指挥员转型的关键时期。他继承了老爷子的刚毅，眉宇间却多了一份因身处军队改革浪潮中心而产生的思索与审慎。晚餐时，他偶尔会提及一些不涉及机密的部队见闻，语气沉稳，用词精准。

母亲柳玉琴坐在覃卫国下首。她在文化部下属的一个单位工作，穿着素雅的的确良衬衫，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利落的发髻，显得干练而温柔。她是这个家庭温柔的粘合剂，话语不多，但观察力极为敏锐，总能恰到好处地调和餐桌上的气氛，也能从父子间简短的对话中捕捉到关键信息。

覃佩的旁边，则坐着他的姐姐，覃琳。她比覃佩大两岁，正在北大经济系读大二。覃琳继承了母亲的清秀面容和父亲的聪慧头脑，眼神灵动，带着这个时代顶尖学府学子特有的理想主义色彩和几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批判精神。她一直对这个曾经有些“不着调”的弟弟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最近却敏锐地察觉到，弟弟身上似乎正在发生某种微妙而深刻的变化。

今晚的饭菜简单却精致：红烧排骨，清炒豆苗，西红柿鸡蛋汤，主食是米饭。气氛起初有些安静，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

最终还是覃琳先打破了沉默，她夹了一筷子豆苗，看似随意地看向覃佩，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考校意味：“小佩，听说你最近泡在爷爷书房里的时间，比出去晃悠的时间都多了？在看什么鸿篇巨着呢？”

这话一出，覃老爷子的目光虽未离开饭碗，但咀嚼的速度似乎慢了一瞬。覃卫国也抬起头，看向儿子。

覃佩扒拉着饭，含糊地应道：“嗯，随便翻翻，《资治通鉴》。”

“哦？”覃琳尾音上扬，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看到哪一卷了？唐纪？宋纪？有什么高见，说出来让姐学习学习？”她嘴角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

覃佩知道这是姐姐在试探他，也是他展现“转变”的机会。他放下筷子，拿起旁边的毛巾擦了擦嘴，做出思索的样子，然后才用一种符合年龄的、略带探讨的语气说：“刚看到唐纪中间。觉得李世民能开创盛世，‘贞观之治’，除了他本人雄才大略，最重要的一点是能打破门第之见，真正唯才是举，而且能用人之长，容人之短。就像魏征，曾是太子李建成的核心幕僚，他也能放手重用，成就一段君臣佳话。”

这个回答引经据典，观点明确，虽然不算惊世骇俗，但出自曾经只知吃喝玩乐、对历史毫无兴趣的覃佩之口，足以让餐桌上的其他三人感到意外。

覃琳眼中的戏谑收敛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真正的讶异。她追问道：“那你说说，怎么才能确保能‘用人之长，容人之短’？现实中，知人知面不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