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卷宗迷雾(2/2)

一桩桩,一件件,冰冷文字背后是无数破碎的家庭和消逝的生命。看似毫无关联,分散在天南海北,但陆承渊的眉头却越皱越紧,心中的那根弦越绷越紧。

他取来一张空白的、略微发黄的宣纸,用炭笔开始勾勒。以神京为核心,将卷宗中提到案发地点一一标注,并简要记录案件特征、时间以及那些值得注意的细节(血液异常、诡异印记、幸存者描述等)。

当几十个歪歪扭扭的标记散布在粗糙勾勒的舆图上时,一种模糊的规律开始隐隐约约地显现出来。虽然这些案件分散各地,但仔细看去,多数都发生在人口相对稀少、官府控制力较弱的区域,或是偏远边境,或是地形复杂的山区,或是早已废弃的城镇旧址。而且,在时间轴上并非均匀分布,在某些特定的、往往与某些节气或天象相关的时段前后,类似诡异案件的报告会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增多趋势。

更重要的是,他将那些明确提到受害者血液异常流失、尸体出现诡异印记(尤其是莲花状或类似变体)、或是幸存者描述袭击者衣着诡异、行为非人(如力大无穷、行动如风、吸食精气)的卷宗,小心翼翼地单独挑了出来,放在一边。这一小摞卷宗的数量,比他最初预想的要多上不少,像一叠沉重的墓碑,压在他的心头。

雨不知何时下得更大了,哗啦啦的雨声如同擂鼓,充斥着耳膜,仿佛要将这世间所有的污秽与秘密都冲刷出来。档案房里愈发阴冷潮湿,油灯的光芒在穿堂而过的湿冷风中摇曳挣扎,将陆承渊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晃动如同鬼影。

他拿起最后所剩不多的几份卷宗。其中一份来自西边苦寒之地“黑石郡”的报告,引起了他格外的注意。报告称,当地一个世代以采掘一种质地奇特、颜色墨黑的“哑石”为生的山村,近半年内接连有七名身体强健的青壮矿工在深入矿井后莫名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连点挣扎的痕迹都没留下。官府最初以为是矿难或野兽,组织了一批胆大的差役和矿工下井搜寻,结果在深处早已废弃的、据说闹鬼的旧矿道里,没有找到尸体,只发现了一些散落的、表面刻画着扭曲难辨花纹的黑色碎石片,以及……一片已经干涸发黑、紧紧渗入岩石缝隙的、疑似大量血迹的污渍。报告的撰写者还算负责,附上了那黑色碎石片上诡异花纹的清晰拓片。

陆承渊拿起那张拓片,凑到油灯下,仔细辨认。那花纹虽然粗糙扭曲,刻痕深浅不一,但隐隐约约,能看出一个极其抽象、却带着某种邪异美感的花瓣轮廓,与他记忆中血莲图案的某些局部特征,竟有五六分神似!而且,“黑石”?他猛地想起,在兰若寺地宫与那紫袍祭司短暂交手的瞬间,似乎瞥见那祭司的脖颈上,就佩戴着一块不起眼的、毫无光泽的黑色石头坠子!

难道……

他的心猛地一跳,一股混合着发现线索的激动和触及更深黑暗的不安感攫住了他。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档案房那扇老旧不堪、仿佛随时会倒塌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条窄窄的缝隙。一股带着浓重湿气和寒意冷风立刻呼啸着灌了进来,吹得条案上的卷宗纸页哗啦啦作响,那盏本就微弱的油灯火焰剧烈地摇晃起来,明灭不定,险些就此熄灭,房间内光影乱舞。

陆承渊豁然抬头,长期保持警惕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手已经瞬间按在了腰间的制式腰刀刀柄上,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盯向门口那片被门外黑暗侵染的阴影。

门外阴影里,站着一个佝偻得几乎对折的身影,是那个管理档案房、整天一副半死不活样子的姓黄的老文书。他手里提着一个看起来颇为陈旧的木质食盒,浑浊无光的眼睛在昏暗跳动的光线下,没什么焦点地看了陆承渊一眼,又扫过那铺满条案、一片狼藉的卷宗,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时辰不早了,韩大人吩咐过厨房,给你留了份饭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