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野火不登记，只留灰（2/2）

像是野兽的眼。（续）

雪盲猎手跃出雪堆的刹那，身影如一道撕裂夜幕的幽影，骨刃在月光下划出一道近乎透明的弧线。

那一瞬，他的感知全开，魂能如蛛网般铺散而出——目标的气息紊乱、脚步迟缓、能量波动微弱，正是觉醒者最脆弱的时刻。

可刀锋未至，人已落空。

夜莺的身影在距离他三米处骤然消散，如同被风吹灭的残烛，连一丝尘埃都未曾留下。

没有残影，没有替身术的能量残留，仿佛从一开始，那个背负银纹的女人就从未存在过。

“幻象？！”雪盲猎手瞳孔一缩，脊背寒意炸起。

但他来不及反应。

整片大地轰然塌陷，仿佛有巨兽自地心苏醒。

废弃输能塔基座下的冻土如纸片般碎裂，一道漆黑裂缝横贯百米，深不见底，腥冷的风自深渊涌出，带着腐烂金属与焦骨的气息。

六团暗红光斑在裂缝两侧亮起，宛如地狱之眼缓缓睁开。

紧接着，机械关节的嘶鸣声刺破寂静。

六具【烬骸猎犬】的残骸从岩层深处被无形之力牵引而出，骨骼上缠绕着暗红色的能量回路，关节处嵌着由林书亲手改造的微型熔炉核心。

它们早已死亡多时，尸骸曾陈列于火种堡生物实验室的标本区，如今却被【万物图鉴】以“短暂具现+机械重构”的方式唤醒，成为兼具亡灵本能与钢铁杀意的战争傀儡。

它们没有心跳，却有杀意。

它们没有灵魂，却听命于一人。

林书从北侧一座伪装成冰丘的观测哨中缓步走出，黑色作战服衬得他身形修长，面容隐在战术面罩之下，唯有那双眼睛，冷静得近乎冷酷。

“你追的，不是清除污染。”他声音不高，却穿透风雪，清晰落入雪盲猎手耳中，“是你自己无法面对的过去。”

雪盲猎手死死盯着那六头半机械半亡灵的猎犬，骨刃横于胸前，肌肉紧绷如钢索。

他知道，这六具尸体生前皆为四阶巅峰战力，哪怕只剩残骸，在某种力量操控下也足以将他撕碎。

“你们这群异能者……都是灾厄的种子。”他低吼，声音沙哑，“我母亲死在第一波丧尸潮，而我……正是因为觉醒了‘嗅觉共鸣’才活下来。可我宁愿那天没觉醒！宁愿她还活着！”

林书静静看着他，没有反驳。

下一秒，他抬手，指尖轻点空气。

嗡——

一声极轻微的铃音响起，短促到不足0.1秒，仿佛只是风掠过金属的震颤。

但对雪盲猎手而言，却如同灵魂被利刃贯穿。

眼前景象骤然扭曲。

破败的街道，血迹斑斑的公寓门，母亲倒在血泊中，手指仍抓着门框边缘。

而年幼的他站在门口，异能初现，第一次“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死亡频率——那是丧尸靠近的征兆。

他本可以冲进去救她，可他害怕，退后了一步。

就一步。

画面戛然而止。

雪盲猎手双膝猛然跪地，骨刃插入雪中，双手死死抱住头颅，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如果那天我没动……她会不会还活着？！”

风雪再度降临，掩盖了他的颤抖。

林书缓步走近，在他面前蹲下，取下脸上面罩，露出一张平静却极具压迫感的脸。

他从战术腰包中取出一枚锈迹斑斑的士兵徽章——编号：h-742，火种堡最普通的一名哨兵遗物。

“现在，你可以选择继续逃。”林书将徽章轻轻放在雪地上，离猎手的手不过半尺，“或者……成为守护者。”

雪盲猎手喘息剧烈，额角青筋暴起，护目镜后的双眼布满血丝。

他盯着那枚徽章，仿佛看到了无数个像他母亲一样死于混乱中的普通人，看到了那些在末世中挣扎求存却毫无力量的凡人。

良久。

他的手缓缓松开骨刃，颤抖着伸向那枚徽章。

指尖触碰到冰冷金属的瞬间，六头【烬骸猎犬】同时低吼一声，缓缓退回裂缝深处，机械骨骼在黑暗中逐一解体，化作废铁沉入地底。

林书站起身，不再看他。

“我不需要力量。”雪盲猎手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坚定。

林书脚步微顿。

“我不需要。”猎手重复一遍，将徽章紧紧攥入手心，抬头望向那座灯火通明的火种堡，“但我可以……做你们的眼睛。”

林书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

而是为了点燃。

——野火不登记，只留灰。

但灰烬之下，总有星火重生。

夜风卷起残雪，拂过战场，仿佛带走了最后一丝杀意。

远处山巅，一道模糊身影伫立于悬崖边缘，披着破旧的学者长袍，手中捧着一本正在燃烧的古籍。

火焰无声蔓延，一页页纸张如蝶般飘落，坠入深渊，却不曾完全焚尽。

每一页上，都写着一个名字。

一个曾经在末日试炼场中消失的名字。

而此刻，地心深处，熔岩翻涌，原本沉没于岩浆之下的城市轮廓，正悄然浮出火海。

尖塔林立，铭文闪烁，仿佛一座来自远古的审判之庭。

塔顶，一道身影静立如铁铸。

他未动，未语，只是望着北方那场刚刚落幕的猎杀，低声道：

“你带来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