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花果山闲居话西行（1/2）

晨雾刚漫过水帘洞的石檐，就被金箍棒搅出的金光劈散。洞外的瀑布如白练垂空，水花砸在青石上溅起碎玉般的飞沫，雾气中混着桃叶的清香与山泉的甘冽，吸一口都沁人心脾。墨臻斜倚在当年称王时的青石宝座上，宝座旁的石缝里钻出几丛嫩绿的苔藓，衬得那丈许高的巨石愈发古朴。他指尖绕着一缕山风，看着下方群猴扛着新摘的蜜桃穿梭——粉白的桃肉露在竹篮外，沾着的晨露在晨光里闪着星子似的光，金瞳里难得漾着几分柔和。唐僧盘腿坐在洞侧的蒲团上，蒲团旁摆着一钵山泉水，水面倒映着洞顶垂落的钟乳石，石尖还挂着欲滴未滴的水珠。他刚用山泉水净过手，正细细擦拭着泛黄的经卷，晨光透过洞顶的石缝落在书页上，将“慈悲”二字映得格外清晰。

“哎哟喂，这花果山的灵气真是养东西！比五行山外浓了三倍不止，连桃肉都透着股蜜甜劲儿，嚼着比高老庄的蜜糖还润口！”八戒一屁股坐在水帘洞外的青石板上，肥硕的身躯把石板压得微微下沉，怀里稳稳抱着个碗口大的蜜桃——桃皮粉中透红，绒毛稀疏柔软，顶端的桃尖还带着新鲜的翠绿，一看就是刚从树尖上摘下来的好货。他哪还顾得上体面，张开大嘴就往桃肉上啃，“咔嚓”一声咬下去，饱满的汁水瞬间喷溅出来，顺着指缝往下淌，汇成细细的水流，滴落在玄色僧袍上，洇出一圈圈深色的印子。他浑然不觉，只是伸着粗短的舌头，贪婪地舔舐着嘴角的汁水，连沾在下巴鬃毛上的桃肉碎屑都不放过，圆溜溜的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满脸都是满足的憨态。“这桃儿好，肉厚核小，嚼着又绵又甜，牙都不用使劲，顺着嗓子眼就滑下去了，比在五庄观吃的人参果都对俺老猪的胃口！”

刚把一个蜜桃啃得只剩光溜溜的桃核，八戒随手一抛，桃核“嗖”地飞出去，正好落在不远处小猴的储物筐里，惹得那小猴吱吱叫着冲他作揖。他嘿嘿一笑，眼疾手快地从小猴另一个竹篮里又抢过一个更大的蜜桃，指尖刚触到桃皮的微凉，就迫不及待地用牙撕开桃皮，露出里面莹白如玉的果肉，含糊不清地朝着石宝座上的墨臻喊：“大师兄，你当年在这儿呼风唤雨，天天有这般好桃吃，可比跟着师父啃干硬的斋饭、喝寡淡的米汤自在多了！你说你咋就甘心跟着咱一路往西，受那妖魔鬼怪的气，还得听师父念叨‘戒荤戒酒’呢？”

话音未落，他的目光扫过洞角那只竹筐，瞬间被筐里紫莹莹的山葡萄勾住了魂——一串串葡萄颗粒饱满，像紫玛瑙似的挂在藤上，表皮裹着一层薄薄的白霜，一看就酸甜多汁。八戒的喉结“咕咚”一声狠狠滚动了一下，啃桃的动作猛地加快，三两口就把第二个蜜桃解决干净，桃汁顺着嘴角流到肚皮上，他也只是用袖口胡乱一抹，蹭得僧袍上的印子更乱了。“乖乖，这葡萄看着就够味！”他咂着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竹筐，连耳朵尖都兴奋得微微发红，“等会儿俺就找个石臼，把这葡萄捣了，再找小猴们要些山泉水，酿壶果酒来解解馋。这花果山的葡萄酿出来的酒，保管比高老庄的米酒香十倍，喝着甜丝丝的，还不碍着师父的规矩！”说着，他已经按捺不住，起身就想往竹筐那边凑，刚抬步就被自己的僧袍下摆绊了一下，趔趄着差点摔倒，引得石洞里的众人都笑出了声。

墨臻嗤笑一声，金箍棒在掌心转了个圈，带起的风卷走八戒肩头的桃毛，目光却飘向了水帘洞外那片桃林——晨光给桃树枝叶镀上一层金边，粉白的桃花落了满地，踩上去软乎乎的像铺了层锦缎。当年他刚占山为王时，这林子还只有稀稀拉拉几十棵树，是他带着群猴从山外移栽，亲手培土浇水，如今枝繁叶茂的模样，倒比他记忆里更盛了，沉甸甸的蜜桃把枝头压得弯弯的，风一吹就晃出阵阵甜香。“呆子就知道吃。”他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金箍棒上的纹路，那是如来佛祖压他五百年时，刻下的佛印，“当年俺在这儿，领着四万七千小猴，白天在桃林里耍子，晚上在水帘洞摆酒，连东海龙王都得乖乖送我披挂。”说到这儿，他金瞳里闪过一丝桀骜，“可后来闯了天宫，被压在五行山下，夜里做梦都能闻见这花果山的桃香，却连伸个懒腰都难。”他顿了顿，语气沉了几分，“如今西行，不是甘心受苦，是见着太多凡人被妖邪所困，连口热饭都吃不安稳。你以为俺守着这花果山，就能忘了车迟国那些被挖心的孩童？忘了当年俺不在时，这些小猴被猎户追得东躲西藏，连这片桃林都差点被烧光的模样？”

沙僧正帮着小猴修补破损的石桌，闻言手上动作一顿，黝黑的脸上露出几分凝重：“大师兄说得在理。俺在流沙河时，见惯了客商被妖物拖入水底，那时只当是天经地义；跟着师父后才明白，所谓修行，不是躲在洞里熬年头，是要护着那些手无寸铁的苍生。”他指了指洞外正在嬉戏的小猴，“就像这些孩儿们能安稳摘桃，也是托了师兄当年护山的福。”

玉龙化为人形，正蹲在溪边给白龙马梳毛，听见这话转头接道：“我当年纵火烧了殿上明珠，只想着一己快意，哪顾得上触犯天条后的牵连。直到在鹰愁涧遇见师父，看他明明手无缚鸡之力，却敢对着虎力三妖说‘众生平等’，才懂修行的根，是在人心上扎着的。”他晃了晃手腕上的水草绳，那是小猴们刚给他编的，“就像这绳子，看着不结实，却是一群小猴的心意，比天庭的玉镯金链金贵多了。”话音刚落，就见八戒扛着个比他还高的竹筐从桃林里钻出来，筐里装满了蜜桃、山枣和野栗子，压得他脚步都打晃，嘴里还哼着高老庄的小调，显然是去“扫荡”了一圈花果山的果子。

唐僧放下经卷，目光扫过洞内外鲜活的景象，声音温润如涧水：“悟空当年闹天宫，是‘破’；如今护着取经路，是‘立’。破的是不公的规矩，立的是向善的本心。这花果山虽好，却困不住真正的修行——你看那水帘洞外的瀑布，若只在崖间打转，终会成一潭死水；唯有奔入江河，才能汇入大海，滋养更多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