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冰湖血契未冷(1/2)

十日后,冰湖别院。

檐角青铜风铃垂雪,落在廊下的青石板上,积成薄薄一层。暖阁内,炉火正旺,跳跃的火光舔舐紫铜炭盆,将四季屏风映得泛起暖橙色泽,屏风上的春桃绽得鲜活、夏荷浮于碧波、秋菊凝着冷露、冬梅裹着寒霜,仿佛都活了过来,在光影中轻轻摇曳。

缗紫若倚扶着门廊轻喘,狐裘领口的绒毛沾着细碎雪沫,她抬手拂去时,指腹触到狐裘下的巫神权杖——杖身偶尔闪过一点星芒,又很快隐去。自祭神殿传承后,权杖的力量虽已能初步掌控,却仍需灵力滋养,,连日稳固自身识海,早已耗损大半灵力,此刻只觉得四肢发沉,她有些支撑不住。

她深吸一口气,朝着茶炉棋案前的轩辕思衡,盈盈致礼,声音带着一丝虚弱:“承蒙诸位照拂,我和兄长已叨扰旬日,今伤势稍缓,当告辞……”

话音未落,身边的紫修面色青白,喉间溢出一声闷咳,袖摆下的手悄悄攥紧。缗紫若心头一紧,刚要伸手扶他,指尖还未触到紫修的衣袖,就被一声急促打断。

“且慢!”

谢墨寒霍然起身,膝上的古籍史册,“哗啦”散落一地,甚至其中几卷,还差点掀翻脚边的暖炉炭火。火星溅到他的素袍下摆,他却浑然不觉,直到对上轩辕熙鸿骤然冷肃的眉眼,才惊觉自己失仪,慌忙俯身,拾起满地沾着松烟墨迹的散简木牍,指尖也微微发抖。

缗紫若看着谢墨寒拾书时,指尖反复摩挲一枚刻着巫谢族图腾的木简,神色异样——那木简纹路她似曾相识,好像在缗雪莹的虚影旁见过,难道与白凤神女有关?

“咳咳!”

轩辕熙鸿拂袖起身,快步走到紫修身边,五指已扣住他的腕脉。指尖传来的脉象虚浮无力,他眉头皱得更紧:“紫修兄,灵脉尚滞,气血淤塞,何苦逞强,急于一时?”

他的余光掠过对坐垂首不语的轩辕思衡,忽然扬声笑道:“五哥,你既已遣隐昔去迎守陵人,算算时辰,也该到了吧?紫修兄啊,不妨多停留几日,咱们共饮几杯,方不负共赴幽陵的情谊。”

紫修箭袖下的骨节寸寸泛白。靛紫衣襟微动,脊背那道在祭神殿内被雪幻熊撕开的蚀骨伤骤然发烫,仿佛在脊背蜿蜒,像是有无数细针在扎。他强撑着却偏要昂首轻笑,将喉间腥甜生生咽下:“诸位盛情——只……”

紫修刚要开口拒绝,就被轩辕熙鸿拽着,按坐在茶炉桌前:“若不是两位恩公在幽陵多次相救,哪有今日温酒入喉的闲散光景啊?紫修兄,莫要扫了大家的兴。”说罢,他扬手唤来雪禅,“取晨起采的冰湖雪莲来,此物最补耗损之气,正好给紫修兄调理伤势!”

暖阁的珠帘“哗啦”作响,雪禅捧着寒玉盏走来。

盏中三朵冰晶凝就的雪莲,泛着月华般的清辉,灵气顺着盏沿溢出,在空气中凝成细小的水珠,落在桌案上,晕开浅浅的水痕。

她将玉盏放在紫修面前,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缗紫若腰间的白羽雪裳,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又很快低下头:“奴家听闻,雪莲需趁新鲜服下,方能最大化滋养灵力,拖延片刻,灵气便会散掉三成。”

缗紫若看着雪禅转身时,广袖下隐约露出的半块墨色玉佩。

“六弟所言极是。”

轩辕思衡摩挲着腰间的龙纹玉佩,温声道,“救命之恩,我等尚未报偿万一,岂能任恩公带伤离去?且待守陵人至,我等再与二位一同出川,也好有个照应。”他看向缗紫若,眼神带着真诚,“路途漫漫,多几个人同行,也能少些风险。”

缗紫若刚要开口婉拒,忽然身形微晃,眼前阵阵发黑,耳边传来轻微的嗡鸣——她能感觉到体内灵力骤然紊乱,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

紫修见状,掌心悄悄渡去一缕灵力抵住她后心,那缕灵力温和却虚弱,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缗紫若瞬间清醒了些,转头却见紫修的额间却已沁出冷汗,脸色比刚才更白,唇色泛青。

“兄长……”

她心中一疼,——三日前为替她稳固识海,紫修已耗尽本命真元,此刻强撑着,怕是伤势又加重了。

“我没事,莫让他们担心。”紫修他仍扯出一抹笑意,轻轻摇了摇头,强忍着五脏六腑的疼痛。随后他转向众人,声音虽轻却清晰:“既如此,便候守陵人至。”

缗紫若望着紫修强撑的模样,指尖悄悄攥紧狐裘下摆,心中满是自责——若不是为了她,紫修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她暗暗下定决心,待离开拒马冰川,定要寻遍灵药,为紫修彻底调理伤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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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后,檐外的霜雾尚未散尽,远处忽然传来玄铁车铃的清脆声响,由远及近,打破了冰湖别院的宁静。

“禀告五殿下——守陵人到了!”

隐昔的声音刚在院外响起,轩辕思衡已执起他的手腕,快步迎了出去,掌心的紫萱徽记隐隐发烫。

阶前积雪盈尺,二十余守陵人踏着霜痕渐近,每个人的脸上都刻着风霜,眼神却带着期待与不安。

当首老者须眉凝霰,身形佝偻却脊背挺直。他见轩辕思衡迎出,正欲屈膝施礼,轩辕思衡已展臂托住其肘:“老爷爷,朝堂之外,无需行此虚礼!”

绛色袍袖拂落老者肩头的碎雪,他眼底映着澄澈天光,“若非诸位昔日照拂,何来今日重逢?快!请进——”

众人随他步入暖阁,但见云母屏风迤逦生辉,青瓷盏里已浮起袅袅茶烟。

轩辕思衡亲引守陵老者坐于锦垫。他刚要吩咐侍女添茶,就见一个穿着粗布短褂的男童从人缝中钻出,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伸手攥住他的双掌,语气急切:“你当真是承了紫萱徽契的人?爷爷说,只有这样的轩辕子孙,才能让我们离开幽陵!”

“放肆!”

守陵老者慌忙将孙儿拽回怀中,颤抖着跪伏在地,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五殿下,恕罪啊!孙儿年幼无知……不懂规矩,冲撞了殿下!”

轩辕思衡扶起老者时,指尖无意间触到他腰间的布袋,里面传来硬物碰撞的声响,那触感既非金石也非木石,守陵人随身携带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哈哈!无妨!孩子天真烂漫,何罪之有?”

轩辕思衡朗笑一声,拉过男童,忽然展开右掌。烛火摇曳间,融于掌纹的紫萱徽记流转生辉,鲜活的紫色光芒渗出皮肤,鲜活欲滴,渗出幽紫的星芒,在空气中凝成细小的花影。“你看,这便是紫萱徽记。”

“爷爷快看!”

一个绾着双螺髻的女童蹦跳上前,小手指着轩辕思衡的掌心,“这花儿真漂亮,还会发光呢!”

男童的鼻尖几乎贴上轩辕思衡的手掌,语气满是惊奇:“原来紫萱徽记不是刻在金石上,而是长在血肉里!”

守陵老者踉跄着后仰,跌坐在地,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攥紧玄色衣襟,老泪肆流:“苍天垂怜,……”他颤巍巍叩首,额间赤红。“千年守陵,使命必达……终是……终是等到这一天了!”

“自由啦!”

“我们自由了!”

“我们终于可以离开幽陵了!”

“离开幽陵村咯!”

……

守陵人之中有人低泣,有人欢呼,几个年轻些的守陵人甚至互相拥抱,暖阁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热烈又酸涩。

缗紫若看着他们或泣或笑的面容,心中泛起一阵酸楚——他们世代被困幽陵,如今终于重获自由,这份激动与茫然,她虽未亲历,却能深深共情。她悄悄握紧紫修的手,轻声道:“紫修,你看,他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紫修回握住她的手,指尖传来微弱的暖意:“嗯,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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