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桃雪(2/2)

“没有……”她开口,“两全之法?”

紫修沉默。

沉默就是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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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仿佛凝固了。

谢无霜跪在左棺前,额头抵着冰面,肩膀在抖。谢墨寒蜷在雪地里,咳出的血已变成紫黑色,蛊虫在血中蠕动,朝左棺的方向朝圣般跪拜。

轩辕熙鸿靠着右棺坐下,仰头看天。

雪落进他眼里,化成一滴水,顺着眼角流下。

他没擦,只是笑,笑着哼起一首歌。

紫修仍按着剑,可手背青筋暴起。他在忍,忍某种快要冲破胸膛的情绪。

缗紫若站在两棺之间。

左棺里,是五百年前许诺十里红妆的人。他等了她五百年,在冰棺里,在黑暗中,靠着一缕执念,等到魂魄将散。

右棺里,是这一世握住她的手就不肯放的人。他为她挡过箭,为她受过伤,在雪夜里背她十里,说“背着你,我才知道该往哪走”。

选谁?

风更狂了,雪片如刀。可这一刻,万籁俱寂。她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一声,一声,沉重得像丧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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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动了。

走向左棺,左手按在棺盖上。冰很冷,冷得刺骨。棺中,谢无咎的睫毛上凝着霜,像在哭。

“谢无咎。”她轻声说,“对不起。”

泪砸在棺盖上,碎成几瓣。

“你等了我五百年。等桃花开了又谢,等雪落了又化,等到魂魄都快散了……可我等不到了。”

她指尖抚过剑柄上那颗紫晶。晶体内,有微光闪烁,像他残存的意识,在回应。

“这一世,我是缗紫若。我有我要走的路,有我要护的人,有我想要……紧紧抓住的、当下的温暖。”

她收回手,转身,走向右棺。

谢无霜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崩裂:“你不能——!”

她没停。

走到右棺前,右手按在寒玉棺盖上。棺中,思衡的眉头蹙得更紧,像在做一个醒不过来的噩梦。

“轩辕思衡。”她唤他名字,像唤一个咒,“这一世,你护我太多。现在,换我护你一次。”

她闭眼,灵力自掌心奔涌而出。

金光如瀑,灌入寒玉棺,顺着棺壁流淌,渗入思衡心口。他胸前的紫纹与金光如雪遇阳,寸寸消退。青白的脸色,一点点恢复血色。

谢无霜的嘶吼被风雪吞没。

熙鸿停止了哼歌。

紫修松开了握剑的手。

只有缗紫若的声音,清晰地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我要他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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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棺中,斩龙剑上的紫晶,爆发出最后的光芒。

那光不刺眼,温柔得像春日的晨曦。光中,一道虚幻的身影缓缓坐起——白衣,墨发,眉眼温润,是谢无咎。

他看向缗紫若,笑了。那笑里没有怨恨,没有不甘,只有释然,和深深的、沉淀了五百年的眷恋。

“阿雪。”他唤她,声音轻得像叹息,“不,该叫你……紫若。”

缗紫若转身,与他对视。

“这一世,”谢无咎的虚影在光中逐渐透明,“你终于……为自己而活了。”

他抬手,虚虚一点。残魂化作漫天紫光,一半没入思衡心口,将最后一点噬魂蛊镇灭;一半没入熙鸿体内,暂时压住暴动的同命蛊。

最后一点光,飘到缗紫若面前,化作一朵小小的、透明的桃花,落在她眉心。

“别愧疚。”他的声音散在风里,“这是我……送你的新婚礼物。”

“愿你这一世,十里红妆,嫁得良人。”

“愿你从此,平安喜乐,无忧无怖。”

“愿你……”

声音彻底消散了。

紫光散尽,左棺中,斩龙剑“咔”一声轻响,剑柄紫晶碎成齑粉。

棺中那具栩栩如生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风化,最后化作一捧细沙,从指缝流走。

五百年等待,至此,尘归尘,土归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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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棺中,轩辕思衡的睫毛颤了颤。

很轻,像蝶翼拂过水面。

一下,两下,第三下时,他睁开了眼。

瞳孔先是涣散,茫然地映出冰原灰白的天。

然后聚焦,落在棺前那个人身上。

她跪在那里,白发在风中散乱,脸上泪痕未干,可眼睛亮得吓人,像把所有的光都攒在了这一眼里。

“阿……”他开口,声音嘶哑得不成调,“若……”

她扑到棺边,手穿过寒玉,握住他的手。

很冰,可她握得紧,像要把他从鬼门关拽回来。

“我在。”她笑,泪却滚下来,“思衡,我在。”

他努力想抬手,想擦她的泪,可浑身无力。

最后只是动了动指尖,在她掌心,很轻地,勾了一下。

像承诺,像回应,像在说:我回来了。

与此同时——

“呃啊——!!!”

凄厉的惨叫撕裂风雪。

谢无咎蜷缩在地,双手死死抠进心口。

那里,紫黑色的雾正从皮肤下渗出,越来越多,越来越浓,最后“噗”一声轻响——

心口炸开一个血洞。

没有血流出,只有紫黑色的雾喷涌而出,雾中无数蛊虫翻滚、扭动、互相吞噬。

谢无霜扑过去,想抱住他,可手穿过雾,只抓到一把飞灰。

“无咎——!!!”

他的嘶吼变了调,像濒死的兽。

紫雾越来越浓,渐渐凝成一个人形。模糊的五官,依稀能看出谢墨寒的影子。它低头,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又看向谢无霜,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然后,雾散。

谢墨寒躺过的地方,只剩一摊紫黑色的灰,和一根褪色的、系着碎紫晶的红绳。

风雪卷过,将灰吹散,将红绳掩埋。

仿佛从未存在过。

缗紫若跪在右棺前,握着轩辕思衡的手,没回头。

可她的肩在抖,抖得像风中残叶。

左棺空了。

右棺里的人醒了。

雪原上,谢无霜抱着那根红绳,仰天嘶吼,吼到嗓子泣血,吼到风雪都为之一滞。

而远处,北冥的尽头,天色开始发白。

黎明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