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逃荒路上抛弃全家卖了全族的渣秀才2(2/2)

热腾腾的、带着实实在在粮食的粥水滑入喉咙。

纪母蜡黄的脸上似乎恢复了一丝血色。

纪父也勉强吞咽了几口。

看着父母喝下粥,纪黎宴才端起自己那碗几乎全是菜叶和榆皮面,只零星点缀着几粒杂粮的糊糊,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难吃,但温热的食物下肚,一股久违的暖意流向四肢百骸。

“黎宴,你也多吃点。”

三叔公把自己碗里本就稀少的几粒粮食拨给纪黎宴。

“三叔公,不可!”

纪黎宴连忙挡住:“您老年纪大了,更需要体力。”

“我年轻,扛得住。”他将粮食拨了回去。

三叔公叹了口气,不再坚持,只是眼中满是疼惜和依赖。

他知道,纪家,乃至全族的希望。

如今都系在这个刚刚及冠不久的年轻人身上了。

简单的“饭”后,天色已近黄昏。

纪黎宴不敢耽搁,立刻将三叔公几个能主事的人召集到一起。

“粮食只能撑一时,西南三百里的三岔河口是我们的下一个目标。”

“但爹娘和几个发热的族人不能再拖了。”

纪黎宴眉头紧锁,“纪武哥,你带几个人,趁着天还没黑透,再去找找车前草、蒲公英,越多越好。”

“我隐约记得,治疗热症,还有一种叫‘地锦草’的。”

“叶片对生,贴地生长,带红色汁液,大家留意一下。”

“好!”纪武立刻应下,点了两个人就往外走。

“三叔公,劳烦您组织妇人,用我们换来的盐,化些淡盐水。”

“给发热的人不断擦拭额头、腋下,帮助降温。”

“再烧些开水,大家都喝一点,补充体力,预防时疫。

三叔公连连点头:“放心,我这就去安排。”

纪黎宴则走到庙外,仔细观察着地形和植被。

他回忆着原主那些杂乱的记忆碎片,试图寻找更多线索。

粮食,依旧是最大的难题。

光靠那点换来的粮食,支撑不了多久。

他走到庙后阴湿处,蹲下身,仔细查看那些蕨类植物。

它们的根系发达,叶片深绿,确实像是近水的征兆。

他用手扒开潮湿的泥土,往下挖了挖,泥土越来越湿。

“还是太浅了......”

纪黎宴喃喃道。

这时,他看到一种叶片肥大,形似心脏的植物,心中一动。

“大黄?”

纪黎宴记得这种植物有泻下攻积、清热泻火的功效。

但其性寒烈,需慎用。

尤其是对虚弱的病人。

不过,或许可以少量用于外敷降温?

他小心地采了几片叶子,准备回去试试。

夜幕降临,山风呼啸,破庙里比白天更冷。

有了那半袋粮食打底,加上纪武等人又找回一些草药。

族人的情绪稳定了不少。

妇人们用换来的粗盐化了盐水,细心擦拭着病人的身体。

纪黎宴将捣碎的车前草汁,混合少许大黄叶汁,喂给父母。

又将药渣敷在他们额头。

或许是食物和草药的双重作用,后半夜,纪母的高热竟然退下去一些,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纪父虽然依旧昏沉,但脸色不再那么骇人。

这个消息让守夜的族人精神一振,看向纪黎宴的目光充满了信服。

丫丫在喝了点榆皮粮粥后,也终于发出微弱的哭声。

虽然让人心疼,却比之前的无声无息要好得多。

纪黎宴守在父母身边,毫无睡意。

他借着篝火的微光,用那支秃头笔蘸着清水,在唯一一张还算平整的草纸上勾画着。

他在规划明天的路线,计算粮食的分配,思考到达三岔河口后可能遇到的情况。

原主的记忆关于之后是一片空白,前路完全未知。

因为他把族人卖了后,被人黑吃黑了。

“必须尽快找到稳定的水源和食物来源,否则......”

族人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下一次倒下,可能就再也起不来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纪黎宴就叫醒了众人。

他简单地分配了任务。

身体相对好的青壮轮流推独轮车、搀扶老弱。

妇人们负责照顾孩子和病人。

纪武带人在前探路,注意寻找可食用的植物和潜在的水源线索。

那半袋粮食被严密地保护起来,由三叔公亲自掌管分配。

出发前,每人又分到了一小碗比昨天更稀的菜粥。

这几乎是最后的能量补充。

队伍再次启程,朝着西南方向,步履蹒跚。

缓缓移动在荒芜的山道上。

纪黎宴走在队伍中间。

一边照看父母,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西南方向的山路越发崎岖难行。

连续的大旱使得土地龟裂,草木枯黄。

目光所及之处,一片荒芜。

纪武等人按照纪黎宴的指示,沿途仔细搜寻着任何可能食用的植物或水源的迹象。

偶尔能找到几丛未被啃食干净的灰灰菜或马齿苋,都如同发现了珍宝,小心翼翼地采集起来。

但相对于七十三张嗷嗷待哺的嘴。

这点收获不过是杯水车薪。

“黎宴,这样下去不行。”

纪武趁着休息的间隙,凑到纪黎宴身边。

他压低声音,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焦虑:

“粮食最多再撑两天,还是顿顿清汤寡水。”

“水也快没了,娃子们嘴唇都干裂出血了。”

“这鬼地方,连个耗子洞都快被掏空了!”

纪黎宴舔了舔自己同样干裂的嘴唇,目光投向远方连绵的秃山。

“坚持住,纪武哥。”

“只要到了河边,总能找到办法,现在最关键的是不能乱,不能散!”

就在这时,前方探路的一个年轻人连滚带爬地跑回来,脸上带着惊惶:

“黎宴哥,武哥,前面...前面山坳里,有好多人!”

“也是逃荒的!”

“黑压压一片,怕是有好几百!”

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族人瞬间骚动起来。

遇到其他流民,意味着可能的信息交流。

但也意味着更大的危险和竞争。

“看清楚了吗?他们什么样?”

纪黎宴心中一紧,连忙问道。

“看...看不太清,都破衣烂衫的,好像也饿得不行了,躺倒了一大片。”

“有几个拿着棍棒的在外围晃悠,看着挺凶。”年轻人喘着气回答。

三叔公拄着拐杖走过来,面色凝重:“黎宴,你看这......”

纪黎宴迅速冷静下来。

躲避不是办法,这片区域就这么大,迟早会碰上。

而且,对方人数众多,若起冲突,己方毫无胜算。

“纪武哥,带上两个人,跟我过去看看。”

“记住,保持距离,不要携带粮食,只带防身的木棍,但非万不得已,绝不动手。”

纪黎宴吩咐道:“三叔公,您带大家在这里隐蔽好,提高警惕。”

“万一情况不对,立刻往东边那片乱石岗撤。”

安排妥当,纪黎宴便带着纪武和两个胆大心细的族人,小心翼翼地朝着山坳摸去。

靠近山坳,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扑面而来。

那是汗臭、排泄物和若有若无的腐败气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眼前的景象更是触目惊心。

数百名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流民或坐或躺,挤在狭窄的山坳里,如同被遗弃的破布娃娃。

许多人已经瘦得皮包骨头,眼眶深陷,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们还活着。

几个看起来稍有些力气的男人,手持简陋的棍棒或削尖的竹竿,有气无力地在外围巡逻,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绝望。

纪黎宴他们的出现,立刻引起了这些巡逻者的注意。

“站住!你们是哪来的?”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厉声喝道,举起了手中的棍子。

他身后的几人也围拢过来,眼神不善。

纪黎宴停下脚步,依旧按照之前的策略,拱手道:

“各位乡亲请了,我等是北地清河县逃难来的纪氏族人,途经此地,并无恶意。”

“族人?”刀疤脸打量了一下纪黎宴四人,又望向他们来的方向,嗤笑道:

“就你们四个?骗鬼呢!后面还藏着多少人?有粮食没有?”

“确实只有我们四人前来探路。”纪黎宴面不改色,“粮食?若有粮食,我等何至于此般模样。”

他示意了一下自己几人同样破旧的衣衫和憔悴的面容。

刀疤脸显然不信,

但见纪黎宴举止有度,不像是普通的流民。

尤其是那身虽然破旧却依稀可辨的秀才青衿。

让他稍微收敛了些凶悍之气。

“秀才?”

刀疤脸语气缓和了一点,“这年头,读书人也逃荒?”

“天灾无情,读书人与百姓无异。”

纪黎宴叹了口气,试图套取信息:

“各位乡亲是从何处而来?可知前方三岔河口情况如何?”

提到三岔河口,刀疤脸和他身后的几人脸上都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有渴望,更有恐惧。

“三岔河口?”

刀疤脸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别想了,那边去不得!”

纪黎宴心中咯噔一下:“为何去不得?”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