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心灯照孽海（1/2）

融魂祭坛的死寂，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晕染了整个万魂炼狱。翻腾的血池凝固了，洞顶搏动的肉瘤僵滞了，燃烧的魂火熄灭了。唯有祭坛中心，那悬浮于混沌气流中的身影，散发着如同宇宙胎膜初成般的、无声而浩瀚的威压。

李汐沅缓缓收回按向虚空的混沌之手。指尖萦绕的灰蒙蒙气流，无声地湮灭了骨面长老最后一点魂火飞灰。他低头，目光落在身前。那颗属于林铃、依旧在微弱搏动的暗红心脏，被一缕温润的混沌气流轻柔托举着，如同捧着一颗刚刚从污秽深渊打捞出的星辰。

心脏每一次搏动，都牵动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林铃的生命印记。这印记在磅礴怨煞的侵蚀下本该早已消散，却在混沌气流的包裹下，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摇曳着。每一次搏动，都汲取着混沌气流中蕴含的那一丝微不可察、却源自开天辟地之初的……造化生机。

**“往昔情丝虽已断，残念如缕绕青山。每至星辰低垂处，默望银汉念君颜。”**

冰冷的箴言在心间流淌，带来的不再是绝望的刺痛，而是一种冰冷的、被混沌意志淬炼过的……执念。情丝可断，残念不灭。星辰低垂时，他无需默望银汉，他要这残念，重燃为灯！

他抬起混沌气流缭绕的手掌，指尖凝聚起一点极致凝练、灰蒙蒙的混沌光点。这光点不再暴虐，而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润与包容，仿佛蕴含着生命演化的至理。

“以混沌为引，燃残念为灯……”李汐沅的声音低沉，如同远古的祭祀祷言，每一个字都引动着周围空间的细微涟漪，“……心灯，燃！”

指尖那点混沌光点，轻轻点向悬浮的心脏！

嗡——！！！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只有一声仿佛穿透了万古时空的低沉嗡鸣，在祭坛死寂的空间中回荡。那点混沌光点没入搏动的心脏，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刹那间，心脏表面那些被怨毒浸染的暗红色泽如同遇到烈阳的寒冰，迅速褪去、净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润如玉、内部流淌着丝丝灰蒙蒙混沌气流的……玉质光泽！

心脏的搏动，骤然变得强劲、有力、充满生机！每一次收缩舒张，都如同混沌初开时第一声有力的胎动！一道微弱却无比纯净、带着温暖生命气息的玉白色光晕，从心脏内部透射出来，瞬间驱散了周围残留的阴寒与怨毒！

心灯！

以混沌为基，以残念为芯，点燃的……生命心灯！

这盏灯，无法立刻让林铃复生，却牢牢护住了她最后一点生命本源与神魂印记，如同在无边孽海中点亮了一盏永不熄灭的航标！只要心灯不灭，终有一日，可重塑肉身，唤魂归来！

李汐沅灰蒙蒙的混沌眼眸中，倒映着那盏温润如玉的心灯，冰冷深处，终于荡开一丝微不可察的波澜。他小心翼翼地将这颗燃烧着心灯的心脏，纳入自身混沌气流开辟的、绝对安全的体内空间温养。

做完这一切，他缓缓抬头。目光不再是穿透穹顶的遥望，而是如同实质的混沌之矛，冷冷刺向万魂炼狱深处，那连接着阴傀宗核心巢穴的、翻涌着更浓重魔雾的幽暗通道。

骨面长老临死前怨毒的嘶吼犹在耳畔——“圣胎”！

这阴傀宗，不仅囚魂炼傀，竟还染指了那等逆天禁忌之物！

混沌初啼，心灯已燃。这魔窟……该清算了。

他一步踏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

脚下那由黑曜魔骨垒砌、刻满污秽魔纹的融魂祭坛，在他落足之处，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如同被岁月彻底风化的沙堡，连一丝尘埃都未曾扬起，彻底归于最本源的粒子状态！

他如同行走在时光之外的旅者，一步步走向那幽暗的通道。所过之处，翻腾的血池瞬间平静、干涸、化为灰烬；洞顶垂挂的肉瘤无声枯萎、崩解；那些镶嵌在骨壁上的惨绿眼珠接连熄灭、粉碎……整个万魂炼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混沌巨手抹过，所有的污秽、怨毒、魔煞，都在那纯粹的、湮灭万物的混沌威压下，归于最原始的“无”。

通道入口，浓郁的魔雾如同有生命的毒蛇，翻滚着试图阻挡、侵蚀这闯入的异端。然而，李汐沅周身流淌的灰蒙蒙混沌气流只是微微荡漾，那些翻涌的魔雾便在无声无息间被分解、同化、吞噬，化为混沌气流微不足道的养料。

通道幽深，魔煞更浓。两侧不再是骸骨堆砌，而是变成了蠕动的、流淌着暗红粘液的肉质腔壁，壁上布满扭曲的血管和不断开合、发出吮吸声的肉瘤口器。空气粘稠得如同胶水，充斥着浓烈的血腥、腐败和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香气——那是提炼至纯魔煞的伴生毒瘴，足以蚀金融铁，污染神魂。

李汐沅步履不停。混沌气流如同最忠实的屏障，将一切污秽隔绝、净化。他灰蒙蒙的眼眸深处，清虚子的智慧符文与月婵的冰蓝神芒交替流转，无声地解析着这魔窟的结构与能量脉络。通道深处，隐隐传来更加密集、更加凄厉的哀嚎，以及某种巨大物体缓慢蠕动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粘腻声响。

突然！

嗤嗤嗤——！

通道两侧蠕动的肉质腔壁上，无数个肉瘤口器猛地张开！一道道凝练如实质、散发着刺鼻甜腥与强烈腐蚀性的暗绿色毒液箭，如同暴雨般攒射而出！覆盖了通道的每一寸空间！毒液所过之处，连空间都发出被腐蚀的“滋滋”声！

李汐沅脚步未停，甚至没有抬手格挡。

嗡！

他周身流淌的混沌气流骤然加速旋转！一个微型的、灰蒙蒙的混沌旋涡瞬间成形，笼罩其身！

噗噗噗噗——！

密集的毒液箭射入混沌旋涡，如同泥牛入海！没有爆炸，没有腐蚀的声响，只有一种绝对的湮灭之音！所有蕴含剧毒魔煞的箭矢，在接触到混沌气流的刹那，便被分解、同化为最基础的能量粒子，被旋涡无声吞噬！连一丝涟漪都未能荡起。

通道深处似乎传来一声充满惊怒的、非人的嘶鸣！显然，这陷阱的失效激怒了守护此地的存在。

李汐沅眼神冰冷，继续前行。前方通道豁然开阔，一个更加巨大、更加令人作呕的腔室出现在眼前。

腔室中央，并非祭坛，而是一个巨大的、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的暗红色肉池！池中翻滚的不是血水，而是粘稠的、散发着浓郁生机与怨毒气息的……胎盘状组织液！无数粗大的、搏动着的暗红血管从池底延伸出来，连接着腔室穹顶和四周的肉壁，如同巨大怪物的脐带！

而在那肉池的中心，浸泡在粘稠组织液中的，是一个难以形容的“东西”！

它大致呈人形胚胎状，蜷缩着，却庞大得如同小山！通体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流淌着暗金与污秽黑红交织符文的胎膜。透过胎膜，隐约可见其内部并非血肉，而是由无数细小的、痛苦扭曲的残魂碎片强行糅合、压缩而成的魂质核心！核心深处，一点微弱却蕴含着恐怖潜能的暗红光芒，如同胚胎的心脏般缓缓搏动。

更令人心悸的是，这巨大胚胎的“头部”位置，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扭曲蠕动的暗红肉膜。肉膜之上，赫然烙印着一个残缺的、却依旧散发着清冷月华气息的古老符文——那是月婵的独门神魂印记！虽然被污秽侵蚀得黯淡扭曲，但李汐沅绝不会认错！

“圣胎”！

以无数残魂为基，以月婵的神魂印记为核心烙印，强行催生的……逆天邪物！

**“她笑时，九幽黄泉化春水；她殒时，三十三重天皆雪。”**

冰冷的箴言在心间轰鸣！眼前这亵渎的邪物，竟是以月婵的残魂印记为引！那清冷的月华符文，此刻被污秽包裹、扭曲，如同最恶毒的嘲讽，狠狠刺穿着李汐沅刚刚被混沌意志淬炼过的心防！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滔天怒火与彻骨悲凉的杀意，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在他混沌核心深处轰然爆发！灰蒙蒙的混沌气流瞬间沸腾，颜色加深，隐隐透出毁灭的暗红！

“阴……傀……宗！”三个字，如同从九幽最深处挤出的寒冰，带着冻结灵魂的杀意！

似乎是感应到了李汐沅那毫不掩饰的恐怖杀意和针对性的怒火，肉池中的巨大圣胎猛地剧烈蠕动起来！覆盖其上的胎膜骤然亮起刺目的污秽光芒！那烙印着月婵印记的头部肉膜猛地裂开一道缝隙，发出一声尖锐到足以撕裂灵魂的、非人的厉啸！

“嗷——！！！”

厉啸如同实质的音波，狠狠撞向李汐沅！音波之中，蕴含着无数残魂叠加的怨毒诅咒、污秽魔煞、以及一丝被强行催动的、源自月婵印记的……混乱月华之力！这力量层次，竟隐隐超越了骨面长老，达到了擎云境巅峰，甚至……触摸到了九霄境的门槛！

与此同时！

轰！轰！轰！

腔室四周蠕动的肉壁猛地炸开！三头形态狰狞、气息同样达到擎云境初期的恐怖魔傀破壁而出！一头形似巨蝎，尾钩流淌着腐蚀空间的毒芒；一头如同多臂肉山，挥舞着布满骨刺的巨拳；最后一头则是纯粹的阴影聚合体，散发着吞噬光线的死寂！三头魔傀，显然是守护圣胎的最后屏障，带着毁灭一切的凶戾，从三个方向朝着李汐沅猛扑而来！攻势未至，那狂暴的魔威已将空间挤压得扭曲变形！

圣胎的厉啸音波率先及身！足以震碎山岳、污染神魂的力量狠狠撞在李汐沅周身的混沌旋涡之上！

嗡——！！！

混沌旋涡剧烈震荡！灰蒙蒙的气流疯狂流转、湮灭着音波中蕴含的怨毒诅咒和魔煞，但那一丝被圣胎强行催动的、源自月婵的混乱月华之力，却如同跗骨之蛆，竟断暂地穿透了混沌漩涡的防御，狠狠刺向李汐沅的识海！

“呃！”李汐沅闷哼一声，身形微微一晃！识海中，守护星辰的光芒被那混乱的月华冲击，清虚子、月婵、石磐的烙印虚影一阵波动！并非伤害，而是那月华之力中蕴含的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冰冷气息，如同尖针，狠狠刺痛了他灵魂深处关于月婵的记忆！守护的悲愿与滔天的怒火疯狂交织！

就在这心神微分的刹那！

三头擎云境魔傀的致命攻击已然临身！

巨蝎的毒钩撕裂空间，直刺后心！

多臂肉山的骨刺重拳如同陨星，轰向头颅！

阴影聚合体的吞噬死寂领域，笼罩全身，疯狂抽取生机与能量！

绝杀之局！

“找死！”李汐沅眼中混沌之火轰然暴涨！那丝因月婵印记带来的刺痛，瞬间化作了焚尽诸天的暴怒！

他不再保留！

左眼之中，清虚子的智慧符文瞬间亮到极致，无数玄奥的轨迹在眸中流转，瞬间看穿了三头魔傀能量运转的核心节点与攻击轨迹的毫微破绽！

右眼深处，月婵的冰蓝神芒与九幽死寂融合，化作冻结时空的绝对寒意！

面对三方夹击，他没有闪避，而是……迎击！

对着正面扑来的多臂肉山魔傀，李汐沅包裹着混沌气流的右拳，后发先至，带着湮灭万物的意志，毫无花哨地一拳轰出！

“归墟！”

拳锋所过，空间无声湮灭出一个灰蒙蒙的通道！没有狂暴的能量爆发，只有一种绝对的、将一切存在强行拉回“无”的寂灭意志！那多臂肉山魔傀砸下的、足以轰塌山峰的骨刺重拳，在接触到混沌拳锋的刹那，如同阳光下的冰雪，从拳头到手臂，再到庞大的躯体，寸寸崩解、化为最原始的粒子尘埃！连一声哀鸣都未能发出！

左侧，巨蝎魔傀的毒钩已至后心！李汐沅头也未回，左手并指如剑，指尖一缕灰蒙蒙的混沌剑气瞬间凝聚，朝着侧后方看似随意地一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