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沙海遗歌（2/2）

聂枫和白无常毫不犹豫地跟上，将李汐沅的判断视为唯一生路。林铃紧随其后，往生镜的光晕艰难地抚平着周围最狂暴的空间乱流，为众人减轻一丝压力。

然而，迷宫的复杂远超想象。每一次判断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李汐沅的右肩关节再次被无形的力量狠狠错开，剧痛让他眼前发黑。聂枫为了避开一道突然出现的空间利刃，强行扭身，左小腿骨发出清晰的骨裂声！白无常更是被一道突兀出现的空间褶皱扫中，闷哼一声，后背衣袍碎裂，皮开肉绽！

死亡的阴影如影随形。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骨骼错位的剧痛和粉身碎骨的危险。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有无尽的痛苦、混乱和一次次在生死边缘的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李汐沅感觉自己的意志即将被剧痛和混乱彻底撕碎，聂枫的步伐已踉跄不堪，白无常的罗盘光芒黯淡到极点时——

前方疯狂变幻的迷宫深处，一点微弱的、稳定的幽蓝色光芒，如同灯塔般穿透了混乱的迷雾！

出口！

“冲！”李汐沅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光芒，混沌气流不顾一切地燃烧，强行压制住全身错位的剧痛，化作一道决绝的灰色流光，朝着那点光芒爆射而去！聂枫和白无常也爆发出最后的潜能，紧随其后！

嗡——！

穿过光芒的瞬间，那撕裂灵魂的空间错位力场骤然消失。三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重重摔落在冰冷坚硬的黑色岩石地面上，浑身骨骼发出噼啪乱响，自动复位带来的剧痛几乎让他们晕厥过去。林铃也踉跄着跌出，脸色惨白如纸。

身后，那疯狂旋转的光之旋涡缓缓闭合，仿佛从未开启。唯有众人身上残留的剧痛和血迹，证明着刚才那炼狱般的经历。

眼前，是第二座悬浮的石门。门楣上，不再是迷宫，而是无数重叠、破碎的镜面图案。镜面中，倒映出众人此刻狼狈不堪、伤痕累累的身影，但那倒影的眼神……却冰冷而陌生。

“第二门……倒影深渊。”阿穆图冰冷的声音如同宣告，空间晶杖再次抬起，指向第二座石门。

没有喘息！没有疗伤！只有步步紧逼的死局！

李汐沅挣扎着撑起几乎散架的身体，灰蒙蒙的眼眸死死盯着那扇布满破碎镜面的石门，以及石门后那未知的、仿佛能吞噬灵魂的深渊。断臂处，新生的骨骼在剧痛中断裂又强行弥合，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聂枫拄着剑，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骨的裂伤，毁灭的气息在压制下如同困兽低吼。

“走！”李汐沅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血沫。他率先走向第二座门，步伐蹒跚却坚定。每一步踏在连接石门的幽蓝色光桥上，都仿佛踩在刀锋之上，空间稳固带来的压力并未减少分毫。

阿穆图的晶杖再次射出光束。第二座布满破碎镜面的石门，发出比第一门更加沉闷、仿佛玻璃碎裂般的摩擦声，缓缓洞开。门后不再是光怪陆离的旋涡，而是一片纯粹的、粘稠的、仿佛凝固了亿万年的黑暗。

那黑暗并非虚无，而是如同最深沉的海底，沉重地压在神魂之上，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和……窥视感。门开启的瞬间，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传来，比第一门更加霸道，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从躯壳中扯出！

李汐沅、聂枫、白无常、林铃，四人如同坠入无底深渊，瞬间被那粘稠的黑暗吞没！

绝对的死寂降临。

视觉、听觉、嗅觉……一切感知都被剥夺。唯有脚下传来的、踩在某种冰冷光滑镜面上的触感，提醒着他们还“存在”。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顺着脚底蔓延全身，冻结着思维。

突然！

一点幽光在前方亮起，迅速扩大、拉近！

那是一个人！

一个和李汐沅一模一样的人！同样的残破身躯，同样的灰色眼眸，同样的断臂！连那断臂处艰难蠕动的灰金色混沌气流都分毫不差！

“李汐沅”站在冰冷的镜面地面上，看着真正的李汐沅，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邪异、充满嘲弄的弧度。他的眼神空洞死寂，却又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玩弄人心的恶意。

“挣扎……痛苦……绝望……” 倒影“李汐沅”开口，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吹过冰棱，带着回音，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李汐沅的神魂上，“逆命？不过是……垂死的蝼蚁……不甘的哀鸣！” 他缓缓抬起仅存的右手，指尖缭绕的并非混沌气流，而是纯粹到极致的、散发着破灭与终结气息的黑暗能量！那是将毁灭规则推向极致、抹杀一切生机的——终焉之力！

一股远比石像守卫更加纯粹、更加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向李汐沅！这杀意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他自身！是他内心深处潜藏的、对命运最深的怨毒与绝望被这倒影深渊强行抽取、放大、具象化而成的终极之影！

“滚！”李汐沅目眦欲裂，混沌意志疯狂爆发，试图驱散这源自本心的恐惧与绝望！他仅存的右手本能地凝聚逆命之力，一拳轰出！

轰！

灰色的混沌气流与倒影的黑暗终焉之力狠狠碰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灵魂被撕裂的无声湮灭！李汐沅如遭重击，身体剧震，蹬蹬蹬连退数步，喉头一甜，鲜血再次涌出！那倒影的力量，竟与他不相上下！甚至……更加纯粹、更加冰冷无情！

与此同时，聂枫、白无常、林铃的周围，也各自浮现出了他们的黑暗倒影！

聂枫的倒影，手持一柄燃烧着终焉黑炎的魔剑，眼中只剩下对毁灭的绝对崇拜与狂热，再无半分守护之意，带着湮灭万物的疯狂扑向本尊！

白无常的倒影，周身缠绕着由空间碎片构成的惨白骨链，脸上挂着洞悉一切却又漠视生命的诡笑，罗盘化作吞噬神魂的黑洞，锁定白无常！

林铃的倒影，手中的往生镜却流淌着污秽的血河，镜中映照出无尽的死亡与沉沦，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镜光所照，生机枯萎！

“杀！”“困！”“沉沦！” 三个倒影同时发出冰冷的宣告，发动了攻击！

“吼！”聂枫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毁灭剑气强行爆发，与那黑炎魔剑斩在一起！金铁交鸣的爆响在死寂的黑暗中炸开，毁灭与终焉的对撞，让聂枫手臂瞬间皮开肉绽，毁灭剑气竟被压制、侵蚀！

“周天星锁！”白无常嘶吼，罗盘银光化作无数锁链试图缠住自己的倒影。然而那倒影诡异地一笑，身体如同融入空间般变得虚幻，锁链尽数落空！倒影手中的黑洞罗盘反而射出一道黑光，瞬间击中了白无常！白无常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神采急速黯淡，仿佛神魂被硬生生撕扯掉了一块！

“不！”林铃尖叫，往生镜爆发出玉白光芒，试图净化那污秽的血河镜光。然而那血河镜光如同跗骨之蛆，疯狂侵蚀着玉白光晕，一股冰冷腐朽的死意顺着镜光蔓延，让林铃如坠冰窟，生机飞速流逝！

这是一场与自身黑暗面的绝望之战！倒影拥有本尊全部的力量，甚至更强，因为它们摒弃了所有情感与羁绊，只剩下最纯粹的、被深渊放大的负面本质！战斗在绝对死寂的黑暗中展开，只有力量碰撞的爆鸣、骨骼碎裂的声响、压抑的痛哼和倒影那冰冷无意的嘲讽在回荡。

李汐沅与自己的黑暗倒影疯狂对轰！每一次碰撞，都是意志与本源的激烈交锋！倒影的终焉之力冰冷无情，每一次接触都试图冻结他的混沌意志，侵蚀他的逆命本源！他断臂处的剧痛，胸口的创伤，被强行压制下去的毁灭规则反噬，在这源自内心的黑暗冲击下，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灰金色的混沌之血不要钱般从嘴角、从伤口涌出！

“放弃吧……归于虚无……才是解脱……” 倒影的声音如同魔咒，在他识海中回荡。

剧痛！虚弱！绝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李汐沅摇摇欲坠的意志。他看着倒影那双冰冷死寂、毫无情感波动的灰色眼眸，仿佛看到了自己最终的归宿——一具被规则彻底吞噬、失去所有情感、只为毁灭而存在的冰冷躯壳！

不！

一个更加清晰、更加尖锐的画面猛地刺破绝望的迷雾——林铃被血河镜光侵蚀、生机枯萎的惨状！聂枫在黑炎魔剑下浴血苦撑的怒吼！白无常神魂被撕扯、眼神空洞的绝望！

守护！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他混沌一片的识海中轰然炸响！逆命为何？不为毁灭，不为掌控，只为守护心中所念！若连他们都护不住，这命，逆来何用？！若连自身黑暗都无法战胜，又如何去斩破那苍天枷锁？！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超越痛苦与绝望的力量，如同沉寂的火山般轰然爆发！那不是混沌，不是毁灭，而是融合了他所有执念、所有羁绊、所有不屈意志的——本我之焰！

“我的路……岂容你来断！”李汐沅发出一声震动整个倒影深渊的嘶吼！他不再后退，不再防御！仅存的右拳之上，灰蒙蒙的混沌气流骤然内敛，取而代之的，是一层纯粹到极致的、由他自身不屈意志点燃的、近乎透明的灵魂火焰！

一拳！毫无花哨，直击倒影那冰冷的灰色眼眸！

倒影的终焉之力狠狠撞上这团灵魂之火！

嗤——！

如同滚烫的烙铁刺入坚冰！倒影那冰冷死寂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它发出无声的尖啸，身体在灵魂之火的灼烧下，如同投入烈火的蜡像，开始扭曲、融化、崩解！构成它的黑暗本源，被这源于守护的极致意志之火强行点燃、净化！

“守护……羁绊……不可能……” 倒影在彻底消散前，留下了最后一丝充满惊愕与不甘的意念波动。

李汐沅一拳击溃倒影，身体因巨大的消耗而剧烈摇晃，但他眼中的火焰却燃烧得更加炽烈！他猛地转身，混沌意志携带着刚刚点燃的灵魂之火，如同风暴般横扫整个倒影深渊！

“给我……破！”

轰——！

无形的意志风暴席卷！聂枫的黑暗倒影在那黑炎魔剑即将斩落聂枫头颅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雪，惨叫着融化消散！白无常的倒影和那吞噬神魂的黑洞在意志风暴中寸寸崩解！林铃的污秽倒影发出凄厉的尖啸，在纯净的灵魂之火照耀下如同烈日下的积雪，飞速消融！

黑暗如同潮水般退去。粘稠的压迫感消失。脚下冰冷的镜面寸寸碎裂，化为虚无。

四人重新出现在第二座石门外，连接平台的幽蓝色光桥之上。死里逃生，却无半分喜悦。聂枫拄着剑，大口喘着粗气，浑身浴血，眼神疲惫却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坚毅。白无常脸色灰败，神魂受创，精神萎靡。林铃跪倒在地，往生镜光芒暗淡，刚才被死意侵蚀的冰冷感尚未完全褪去，身体微微颤抖。

李汐沅单膝跪地，仅存的右手撑在冰冷的桥面上，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大口的灰金色血液混合着内脏碎片被呕出。强行点燃灵魂之火击溃倒影，几乎耗尽了他最后一丝本源。断臂处，那艰难凝聚的骨骼轮廓再次变得模糊，灰金色的气流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唯有那双灰色的眼眸深处，那团守护的火焰，微弱却顽强地燃烧着。

阿穆图站在平台边缘，空间晶杖拄地，苍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却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惊涛骇浪。他清晰地“看”到了李汐沅在倒影深渊中点燃的那团意志之火！那绝非单纯的力量，那是超越了规则层级的、属于“存在”本身的光芒！预言……天书……逆命……或许，沙族等待了万年的变数，真的出现了？

阿娅更是捂住了小嘴，蓝宝石眼眸中充满了震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她“看”到的更多——当李汐沅点燃灵魂之火时，那中央的源星之碑，内部流淌的星河似乎都为之轻轻一颤！一种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共鸣？

“第三门……须臾之狱。” 阿穆图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再次抬起晶杖，指向第三座悬浮的石门。那石门之上，雕刻着无数旋转的沙漏和扭曲的时钟符号，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时间错乱气息。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无声地漫上众人的心头。